皇帝万岁,祝福钦差高升,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拥抱了全市镇。
在这又惊又喜的兴奋中,人们全都变得愉悦而感激起来,从最初以至现在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只觉得这位来自帝都的钦差也能听到这祷祝,然后心怀大畅,豫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
看来,至少在这段日子里,钦差大臣将成为鲁镇、钱杭府乃至全隋州的风云人物,被所有人都挂在嘴边吧。
只是人们在讨论这位仁义的钦差大臣之余,几乎没人知道,还有另一位钦差大臣,带着十几个随从,颇为灰溜溜地搭乘一艘船,沿着大运河开始北上。
也不知道是低调还是寒碜,这艘不大的船竟然连钦差的旗号都没有打出来,与鲁镇那位大钦差玄甲护卫、民众祷祝、万众瞩目的排场比起来,简直已经到了丢皇家脸面的可怜地步了……也不知道明州官场与靖安侯府见到,会不会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假钦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这支钦差小队的队员们自然就没有什么好声气,脸上都写满了郁闷。
钦差大臣秦惠,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对这种排场和地位上的落差似乎并不在意,只见他推门而出,左手绰着一杆钓竿,右手提着篓子,漫步向船尾走去,似乎是要去钓鱼,旁边的随从似乎是他的朋友,皱眉道:“秦兄,真是好兴致啊……”
秦惠淡淡一笑:“元忠兄,为何没有兴致啊?”
这个人名叫万元忠,是秦惠的私交好友兼马仔,闻言一拍栏杆,不满道:“为何没有兴致?秦兄不知吗?同样是钦差大臣,他熊老二春风得意,玄甲锐士随行,声势何等显赫,隋州官场都要看他眼色,可我们呢?灰溜溜往明州走,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就像是个附带的……”
他皱着眉头,说到了不满的根源:“战时也就罢了,如今天下平定,修养生息,朝廷依然重武轻文,简直是乱政!同是钦差,文官武将相差竟然如此之大,难道以你秦兄的手腕和才干,比不上那熊老二吗?你们还同为天元英雄,就因为他是……”
“元忠兄慎言!”秦惠低喝道,“还有,要叫人家二将军,熊二将军,熊老二云云,太过失礼,以后不要再叫了……”
万元忠撇了撇嘴,悻悻然道:“这有什么,据说当年都有人叫他……”
他还没说完,看到好友凌厉的目光,就闭上了嘴巴,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河面。
秦惠笑了笑,将鱼篓交到另一手上,空出右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知道元忠是为我鸣不平,但我能承蒙陛下看中,为陛下分忧,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哪敢再挑三拣四?将这事做得漂漂亮亮,自然能够简在帝心,区区排场,无需在意。”
他走了两步,站在船舷栏杆旁,淡淡道:“你想想看,就算我们此行前呼后拥,地方官员争相讨好,又有什么意义?他们看中的是钦差的皇命,他们敬畏的是我们手中的皇权,如果没有钦差大臣的名号,那些封疆大吏,哪个会用眼皮子夹我们一下?钦差可是不好做的,如果飘飘然陶醉其中,那就离死不远了,只有办好皇帝的差事,不断地向上爬,总有一天,我们不借陛下的大旗,也能让他们俯首敬畏,这才是真正的权臣啊……”
他转头望着自己的好朋友,笑了笑:“况且,你别看熊二将军此时春风得意,他的日子,可很不好过啊。这回等于是被朝廷各方架在火上烤,他要如何摆脱现在这个局面,完成他主子给他布置的难题,可要费一番脑筋了……”
万元忠先是一愣,然后面露愤然之色:“难题?这算哪门子难题?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鲁镇的破事跟天策帝姬脱不了干系,如果继续查证,很容易就攀扯到天策府身上——而陛下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派天策一系的将官带领玄甲锐士来查这个案子,跟派贼去捉贼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包庇帝姬,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吧?”
秦惠眼神深邃,幽幽道:“帝心难测啊……元忠兄,你刚入仕途不久,一定要用心揣摩思量。这个国家,是陛下的国家,这个朝廷,是陛下的朝廷,大战平息,军功封侯拜相的路子已经不复存在,日后几十年,官场进身之阶将会固化。光凭着武功兵法高强、骁勇善战和同袍抱团就能步步高升的军功封爵旧制,多半很难走通了,以后的官场,谁升官最快,你知道吗?”
他转过头,望着自己的朋友,淡淡道:“最讨陛下欢心的狗,升官最快。所以,要学会揣摩陛下的心思,急君王之所急,恶君王之所恶,陛下觉得武勋势大,那你就要做一条牙齿锋利的狗,与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