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陶仲文点了点头，又道："这一断，你悟出了什么了？"

"这一断......"道灵想了想，顿时双眼一亮，喜融融地道："啊--悟到了！师傅传功时常说的："半断不断，等同不断，当断不断，其功自乱，似断非断，终究虚幻，唯有根断，是为大善！"谢恩师点化，小徒知道该如何做了！"说罢，右手拔出剑来，毫不犹豫地朝左肩一挥而下，只听"嚓"的一声，她剩下的半支左上臂竟也被齐根砍断！于是，刚止住的鲜血又似井喷一般而出。

陶仲文"哼"了一声，说道："罢了，给她包扎一下，免得再烦劳旁人，以为我门中无人！"话音刚落，两名道姑立即奔上前去，给道灵点穴止血，上药包扎。其余道姑一起捏诀齐呼："无量天尊！恭喜道灵师妹慧心悟大道，慧剑斩魔障！"在一片赞誉之声中，道灵大约身体实在不支，缓缓盘膝坐下，面色苍白的可怕，但一脸喜悦之情，却溢于言表。

朱魄隆瞧得不住摇头叹息，不知为何，实感到胸中抑闷难抒，口内苦涩异常，暗自忖道：这老道简直是个老魔，不仅老奸巨猾，而且狠毒之极，况还怀有一身不世奇功，师太若真的今日坐化，那天下还有谁能治得了他呢？

这时，无名师太也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她双掌合十，念了句佛，道："寅时即尽，卯时将至，真人如应贫尼之法，便该离开此院了。若待牡鸡司晨，新日又至，恐无法再兑今日之诺，贫尼红尘多磨，迟登极乐事小，只怕此般于真人不利。"

陶仲文闻言白眉一竖，登时怒瞪火眼，负袖瞧着无名师太半晌，忽叹了口气，又缓缓点头道："也罢！师太话至如此，贫道安能不遵？贫道应你放她这一次便是！"

此言一出，诸位道姑登时面色大变，但又不敢再说，均面露不忿之色。

"善哉，善哉！"无名师太微微笑道："但愿此日所涉之一切因果机缘，能随真人此言化解殆尽！"

陶仲文阴鸷着脸，忽道："不过贫道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望师太应允！"

"阿弥陀佛！"无名师太道："真人但说无妨。"

陶仲文沉默一会，动容道："师姐今日成佛西去，我师兄弟姐妹中，便只余小弟在这尘世，或小弟在师姐心中，夏虫不可语冰，但你我缘连八十余载，纵有万般恩怨情仇，也随今日永别涤清化尽了--师姐，小弟真心想目送你最后一程，不知能许否？"说罢，两眼似隐现泪光。

无名师太默然无语，缓缓摇了摇头，合上双目，念了句佛。

陶仲文长眉一轩，面色铁青，转过身来，对八姑四煞淡淡道："咱们走！"

却在此时，那断了一臂的道姑道灵突然挣扎着越列而出，先躬身行礼，然后欲言又止，脸色忽白忽红，身子像喝醉了一般摇晃不已。

陶仲文不觉一怔，盯着她道："你还有何事？"

道灵硬着头皮，索性大声问道："弟子请师尊明示，这一去，此处雌阴至盛之地和那......那"元性纯红丹"的采炼难道真的要放弃了么？"

此言一出，众道姑登时脸现讶然之色，大师姐道慧抢在陶仲文说话之前，连忙大声斥道："道灵师妹大胆！竟敢逼问师尊，是何道理？此事师尊自有主张，我等只管谨遵恩师道旨，怎可妄言？"骂罢，又朝陶仲文躬身稽首，颤声道："师尊息怒，道灵师妹身子可能有些......不适，万望恩师念及她也是一片......"

"不用说了！"陶仲文大袖一摆，止住道慧话头，然后冷哼一声，负袖环视了亏月岛一圈，又抬头越过院墙凝眉遥望不远处的玉钻崖一会，方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讥笑，徐徐道："这岛原为至阴蛇穴，确是世上难寻的阴气极盛之所，况环绕流水，背负高崖，风水绝佳，于此宜筑闺女居所，久居女子避凶添寿，男子则趋祸损命，此般早被高人堪透，所以起了此宅，原也不错--可惜，可惜！只是那所谓"高人"不知为何，偏要画蛇添足，于此美所，竟把两处泉眼打穿，这叫作天地双孔，致使完泄绝佳阴气，此地已成无用鸡肋，弃之也罢！"

一席话似把道灵听得如醉如痴，她脸上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踉跄一步，好像不自觉地大声问道："还有那"元性纯红仙丹"呢？果真要放弃了么？"

陶仲文却没动怒，只是略微讥笑地瞟了道灵一眼，再环视众人缓缓道："神物出世，必然经些劫难险阻，不世奇功，更要多历反复无常，玄门修真，在乎道心坚笃，何较功亏一篑？只要一心向道，怎惧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