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他先是走向陶仲文打坐的那块石头，不料走了两步温九又将身站定，呆呆地瞧了陶仲文半晌，脸色阴晴不定似又有些茫然若失。末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背转过身，竟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温九最后的选择，也让朱魄隆松了一口气。他方才已抱定主意，满含劲力于掌，只待温九再靠近陶仲文一步，便拼着被道静责怪，也要破壁而出，击毙温九，总之绝不容许这丹丸送进陶仲文之口。虽温九临到最后没这么做，但朱魄隆却更加迷惑不解--若说他骗取道贤的"弥疴夺命丸"是为了惠及自身，却为何不先联手道贤杀死陶仲文这个心腹大患，然后再取丹药岂不更好？再者，若说他取这"天下第二丹"是为了献媚于陶仲文，为何却取而不救，又转身离开呢？......

便在此刻，那久坐纹丝不动的陶仲文，突然将眼睁开一道缝，盯着温九的背影，缓缓问道："九儿，你去哪里？"说罢，又闭上双目。

这低沉苍老的短短数语，宛如掀起喧天大波，诸道姑异口同声惊呼起来，那僵立于地的道贤，更是双眼不住上翻，几欲真昏过去。便连朱魄隆也心头猛地一震，只觉背后一道冷汗顺着脊柱流了下来。

温九也如被点中穴道一般，刹那间呆在当场，但片刻后他立即转过身来，瞧着陶仲文，笑问道："师尊，您......您身体无碍了？"

陶仲文双目闭合，有气无力道："还死不了！"

温九身子晃了一晃，倒退一步，大笑道："天大之喜，天大之喜！师尊玄功通神，超凡入圣，正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陶仲文"嗯"了一声，顿了顿，又缓缓道："你方才使道笃止了解体大法，又以少主身份劝阻你几位糊涂师妹犯上，免去我紫府一门自相残杀，虽小处略显胡闹，但大体上处理还算得当。"

温九再倒退一步，额头冷汗凝结若露，他愕然看去，似无法辨识陶仲文那张木讷面孔是喜是怒，只得躬身道："事出无奈......小徒自作主张，还望师尊海涵！"

陶仲文闭目叹道："嗯，看来定你承袭衣钵，为师果真没有走眼--你对她们既恕之以糊涂无罪，又抚之以既往不咎，三言两语，竟无形化去我紫府一场浩劫，真是甚得我意啊！"

温九躬身笑道："这是师尊仙眷隆恩，弟子何德何能？师......师尊圣德睿智，无论严律厚待，皆是苦心栽培，只是弟子们法力尚浅，难以全悟，有时......有时不免曲解师尊的一番美意了--诸位师妹，你们说是也不是？"他这后一句却是瞧向道素等四道姑所说的。

诸道姑本已骇得晕三倒四，这时闻言，正巴不得有这个台阶下，忙齐齐将身拜下，磕头泣道："正如少主所言--望师尊恕罪！"便在这一刻，温九又悄悄倒退一步。

陶仲文闭着眼淡淡一哂，道："为师岂能跟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见识？嗯，你们还都是紫府的好弟子--全起来吧！"

诸道姑无不感激涕零，相互搀扶爬起身来，纷纷掩口大哭不止。这当口，温九又倒退了两步。

陶仲文微微一笑，突将眼睁开一道缝，好似两道电光"唰"得射了过去。骇得温九身子一抖，脸色不由大变。

陶仲文眼缝中精光一闪，突问道："九儿，你很冷么？"

温九忙摇了摇头，强笑道："不，不冷啊！"说着，竟一个趔趄，向后又退了一步。

陶仲文眉头微皱，道："你怎地跑那么远？"

这时，温九身子已不觉来到那抬小黑轿边，他不由吁了一口气，但闻听陶仲文此言，慌忙答道："是这样......师尊您......您不是令小徒来取这......这玄阴宝女过去么？小徒因此过来，就是要带她的啊！"他嘴里说着，一边抬起手，按在轿帘之上。

陶仲文凝视温九半晌，忽长叹一声，黯然道："如此说来，你终还是信不过为师啊！"

温九此刻竟似惧色大减，但神色孰为怪异，嘴里兀自笑答道："师尊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陶仲文又叹一声，缓缓道："九儿，为师知你心里所想。你以为我嗜杀无道，内心自危，想挟玄阴宝女而自保--可你全想错了！为师选你为衣钵传人，乃是因一路之上，察你多次方定，决非一时兴之所至。......唉，方才为师打坐驱毒之刻，诸弟子皆反，唯独你和道笃拼死护师。此事使为师感触颇多，若非如此，依为师先前脾气，虽身中两毒，嘿......又岂能任她们胡闹，只怕还会迁怒于你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