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沉稳话音落下,良久,另一道声音才又缓缓响起,似经过一阵思量,嗓音里有着明显的沉重与警醒。
“那日乃是情势所逼,摄政王所持画像本就是通过罗成口述大师所绘,阿决若是矢口否认,反而会让自己生疑。阿决乃是受命于长公主,才潜入这政局之中,以她的处境,当时确认才是最好的做法,否则一旦摄政王起疑,她的举动难免受限。你若因此觉得云夕决出卖长公主不堪重任,确实太过武断。只要她所做之事,是顺着长公主的布局而为,我们,必须倾力相助。”
“是。”
未时一刻,平北郡王府。
宣绫靖在素鸢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管家立刻命小厮前去禀告郡王。
将随行的宫女侍卫带到茶亭奉茶犒劳间,云凌已是急步匆匆而来。
众侍卫连忙行礼,云凌大手一挥,便目光关切看向心挂几天的女儿。
宣绫靖怔怔对上云凌慈爱的目光,眸色微闪,随后却勾了勾唇角,扬起几分柔和的笑意,“女儿让爹爹担心了。”
云凌面色激动的红润,一双满是沧桑的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最终却全全归于叹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云凌与宣绫靖对话间无意走的远了些,却仍在宫女侍卫视线可及范围内。
云凌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俨然一副盯着他女儿举动的宫女与侍卫,才压低声音道,“决儿啊,朝廷这几日的动静,是不是……”
眸光深沉而隐忧,尾音拖长而未言,其意,不言而喻。
当日她借说公主身受重伤不知所踪,但日后自会联系她,如今这些事情,云凌老将军自然会联想到此事。
宣绫靖不由故作肯定地一笑,眉眼中露出几分柔和,亦是压低声音道,“爹爹安心,一切有……她。”
那个她,自然是指她自己,不过此时以云夕决的身份与云凌说,自然不能直言称“我”。
听闻她的肯定,云凌眸中沉下安心,再打量自己女儿面色几刻,犹豫片刻,却终究语重心长开口道,“决儿,你身子自小不好,她也顾及此,不让云府参与这些事情中,只是……家国之事,放在一人肩上,太过沉重,如今你身在宫中,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更要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有余力,助上几分……也好。”
宣绫靖不由怔住,听及云凌话中明明满是心疼阿决的身体,却又担心她一人背负一切心力交瘁,矛盾劝说阿决尽力助她之语,心口忽的揪住,难以言说的窒息霎时堵住一切喘息,只余耳边嗡鸣,再也听不清字句。
看着云凌将军那饱经风霜磨砺而留下的皱纹,两鬓依稀悄然钻出的鬓白,宣绫靖忽的不忍在以阿决的容颜欺骗老将军,可话涌到喉间,却如鲠在喉。
良久,宣绫靖忽的重重行了一礼,水眸朦胧,音质如雪,“女儿不孝,无法侍奉在旁。”
云凌见着她这般郑重,不由愣住,继而却掩下满眸沧桑与无奈,叹道,“这怪不得你,只要你平安无事,爹就开心了。公主素来睿智多谋,又早有筹谋,爹倒不甚担心,爹唯独放心不下你这身体,宫中风云多变,决儿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爹爹放心。”
与云凌悉声交谈间,不知不觉,未时二刻便也到了。
宣绫靖不着痕迹看了看天色,终于开口与云凌说明此次乃是奉太后之命而来,要去库房取些机关玩物。
云凌又是语重心长叮嘱几句,才让管家取来钥匙。
将钥匙交予宣绫靖,云凌才终于离去。
宣绫靖吩咐其余侍卫在府中茶亭休息,只需两名侍卫随同前往库房,以免毁坏贵重之物。
见她并未撇下所有侍卫,那领头的侍卫稍有迟疑,再与一名宫女对视一眼后,才听命而为,随意点了两人,跟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