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祝勐也不再多言,默默走回静穆王身后,再无声息。
祝勐的话,很显然,是在说竟然有人以影响风水的手段,意图“谋害”除了皇上与太后之外的所有东渊皇室!
至于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蔺翔,已经,死无对证。
暗室里,一霎那,陡然沉寂下来。
这一刻,不同于之前气氛的凝滞与死寂,反而,有一种一触即发的危机,好似在这沉寂之下,有着无声无息却更为凶残冷酷的气息碰撞,不知何时,便会轰然炸开。
宣绫靖低垂着头,看着脚下忽明忽暗的阴影,眸底,缓缓闪过一道智珠在握的睿芒。
这,才是她辛苦布置这一盘棋,所要的一箭双雕!
风水沙盘,直指连安王与静穆王安危气运,而此刻这罪名,明面上,是安在蔺翔身上,但实际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却只能任由个人心思!
人心,最是难测,尤其,是疑心。而蔺翔在她意料之外的提前死亡,反而更加让这种疑心无法被验证!
在她的计划中,如今这情势之下,太后绝不会再有所包庇,甚至不得不弃车保帅,让蔺翔坐实此勾结敌国,谋害皇室的滔天大罪,这,便是她为蔺翔设下的必死之局。
而另外,更为重要的,却是让连安王与静穆王心生一种浑身惊惧难以压制的危机!
太后,竟然不止在明面上权衡各方,已经在暗中用这种手段对他们下了死手!
危机,有时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反击动力!
就好比他们几方明明都尚未短兵相接,只是暗中试探、打压,稍有碰撞,但突然,诸王却发现,太后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在他们府邸周围安排了重兵围攻,生死一线,他们再不全力反击,只有一死。
东渊的夺嫡之争之所以是现在这样偃旗息鼓的局面,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如此真切地感觉到杀机!
权利的制衡,让他们野心、博弈、警惕、试探,但却绝对没有这般贴近的杀机让他们通体生寒。
如若他们再与太后如此“温和”的制衡试探,是否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太后这种诡谲的手段诅咒的不得好死?
这种念头,在听到祝勐将那风水沙盘里的阴冷诡谲解释之后,就难以遏制的涌上了心头!
而宣绫靖所要的,正是在他们心中,悄无声息的种下这一颗危机的种子!
暗室的沉默,久久没有被打破,直到——
太后冷厉而沉寂地扫过一圈暗室,明暗的烛火下,霹雳的雷雨声中,她的嗓音空旷而冷肃,好似夹杂着不容冒犯的滔天威仪,一字一顿道,“蔺翔胆大妄为,污蔑月宁郡主在先,意图挑起战火,又背着哀家以如此丧心病狂的手段谋害我东渊皇室,其行诛心,万不容赦!取其首级悬示七日,将其尸骨丢与野狼啃噬!曝尸荒野,不得立墓,公诸天下其大不敬之罪,胆敢冒犯我东渊皇室者,下场如同此獠!”
蔺翔本已经获罪下狱,又在其府中发现暗室,甚至发现如此丧心病狂的东西,太后此刻所下的诛令,顺理成章,甚至可以说更加坐实了蔺翔之前的罪名,通敌叛国,以让西殊坐收渔利。
可,信与否,从暗室内各人的脸色上,却难以探究。
整个暗室里,沉寂一片,唯独侍卫匆忙听命将蔺翔的尸首拖出。
良久,太后才稍稍平息了怒火般的,转头看向祝勐,“当日你既然能与蔺翔一样卜卦,也见了你的本事,如今这风水沙盘如此诡谲,不知该如何妥当处置,才不留后患?几位皇弟都是我东渊肱骨所在,断断不可因这种小人手段,伤了根本。”
太后此刻体恤的话语,静穆王与连安王陡然回过神来,敛下眸底对太后的惊疑之色,收了几分冷意,好似真的信了太后的诛令一般,将这风水诅咒之事,顺理成章的归于蔺翔。
而后,同时看向祝勐。
宣绫靖暗暗笑了笑,却也不在乎他们现在如何逢场作戏。
只要将东渊这场在制衡之术下而形成的平静,稍稍掀开一个风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然而,下一刻,她唇角的笑容却突然渐渐凝滞。
波澜再起。
因为,祝勐因着太后的疑惑而再次走近了沙盘,却好似无意间,微微撞到了沙盘。
在旁人的视角里,都不曾注意到祝勐的这一不小心,但恰恰,她和太后的视角里却能看得清楚。
只见那沙盘微震,其内的沙石土粒也随之稍有滚动,对原本所布置的风水各处并没有多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