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自知,玲珑心思(二)
瞧着李世旋面有了然透彻之色,宣绫靖便知,她明白了了她的意思。
而她也不得不赞一句,李世旋确实生有一颗玲珑心。
李世旋杯中的茶水早已被她一饮而尽,宣绫靖又是为她斟满一杯,才又示意她坐下。
李世旋缓缓回过神来,眉眼轻浅如水,笑如浮云,轻松自在。
“您还活着,太好了。”
宣绫靖却是笑笑,回道,“世间荒诞之事诸多,本宫也未料会亲自一而再的遇上。”
李世旋抿唇轻笑,却忽然眉眼有些迷离,嗓音也多了几分感慨与深意,“许是上天……也不忍看东帝夜夜悲痛入骨、日日空寂无心吧。”
也不忍……
宣绫靖眉眼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瞧着李世旋似有回味的神色,便也明白,她此话所指,恐怕更多的,是她自己。
也许,正是因为李世旋日日夜夜将阿弦的这种压抑在心,独自舔舐与承受的悲痛看在眼里,才会悄悄为之心疼,悄悄为之动容,才会,毫无自知地暗生了情愫。
她不知,在她以阿决的身份在东渊去世,又以自己的身份在南乔醒来这期间间隔的五个月里,慕亦弦是如何日日默念着那一句曾让她心怀生机的话,度过每一个寒冷透骨的夜晚。
她不知,那一句话里,“至少这三年里,还有她”那一句,是如何成为了慕亦弦扎根心底的唯一的希望。
但她却知,仅仅只是在她刚刚去世,慕亦弦守在欣沐轩她的灵前那七日七夜里,她看着那一双如子夜暮霭的眼眸一寸一寸空洞冷寂下去时,她心痛如绞,肝胆俱伤。
阿弦的悲痛,从来不表现于面上,可正如李世旋所说,那一种无声,那一种隐忍,反而更让人能够感同身受,就仿若,你明明想要伸手拉他,可却无处着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中浸泡。
这种眼睁睁的无力感,更容易让人对他想要关切,想要亲近,想要安抚。而稍有变味,便会萌生他意。
而慕亦弦的一切悲痛与隐忍,恰恰李世旋都亲自看在眼里。
她亲眼目睹着慕亦弦的孤影荒凉,亲自感受着慕亦弦的无声沉痛,恍惚中,怎会没有一种错觉,她陪着他一同在度过。
这样的感同身受,本就容易心生情愫,更何况,阿弦,本就风姿卓绝,天下无双。
宣绫靖从不曾责怪过李世旋的动心,因为经过上一世的痛苦挣扎,她反而更为清楚,这世间,唯独情之一字,最难自持。
可她也不会纵容李世旋的动心,不仅仅是如她所言,李世旋只会白等,得不得回应,而是她也无法否认,对于情字,她不仅难以自持,更难以无私!
“姑娘感恩之心,阿决必能全全感之,只是阿决素来心善,若知姑娘虚耗岁月如此,怕是心生愧疚。时光不怠,望姑娘自珍。”
不由地,宣绫靖再次提了一遍这句话。
上一次,她只是不想李世旋以如此方式报恩,而这一次,她却是为了言明态度。
不是为了给李世旋难堪,也不是为了逼她赶紧离开,而仅仅,只是为了表明她的态度。
阿弦,是她的,旁人苦等,只能是虚耗岁月时光。
李世旋本就是心思剔透之人,又怎会不明白她再次提及此话的意思。
不由地,李世旋敛了敛面上的出神,浅浅拂过一丝自嘲与歉疚。
“世旋有自知之明,本也无意深陷,若给长公主造成苦恼,还请长公主勿怪。”
言罢,李世旋又忽然拂过一丝浅笑谢意,双眸清澈见底,仿若浸染着雨雪初霁后的熹微阳光,温和澄澈。
“说来,世旋还要多谢长公主出言点醒,若非长公主此语,世旋尚不知,自己心中不知何时竟生出了如此……奢念。”
宣绫靖未置可否,只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世旋本是心思玲珑之人,就算没有本宫那句话,意识到问题,也只是迟早。”
其实,李世旋来欣沐轩时眉眼间的坦然与透彻,宣绫靖便已经看出李世旋去意已绝。
所以,她才会有那句感叹,那个恶人,她无需做了。
李世旋却是一叹,情绪霎那复杂难辨,旋即,却又自嘲莫名地笑了笑,“自是宜早不宜迟。”
迟了,她尚不知,她是否还能自控了。
宣绫靖明白她的意思,便也只不做评论地笑了笑。
二人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