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薄暮色之中,殷杬正站在一处凭栏前。
他手中还拿着那一枚生辰玉牒,虽看不到神情,但从其周身气息,都能感觉十分阴沉不悦。
李轻歌诧异地瞧了一眼她师父拿在手中之物,却见其上,依稀有四条红痕像是活物一般,在那玉块之中极其缓慢的游走,而且依稀,那红痕里还透着几分金色。
而这玉块的表面,已经变成了花脸猫一般,乌泱泱里夹杂着几块斑驳,可在那斑驳之处,却透出了这玉块的本身色泽,剔透碧绿,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
碧绿之中,便是这奇怪的状似活物又透着金色的红痕,仍在缓慢的游走。
“师父,这里面是什么,怎么如此奇怪,好像还在游动?”李轻歌不解地问道。
殷杬阴沉地盯着那玉牒,捏着那玉牒的手却暗暗加了几分力道,显得骨节有些苍白。
“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儿,殷杬才阴沉莫名地道,“看来,时间不多了。”
李轻歌顿了顿,但感觉此刻师父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便也没再多问。
她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她师父忽的转过身来。
而此刻,殷杬的帽檐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拉得很下,面对着面,她能清清楚楚看清殷杬的这张苍白到近乎有些病态的脸。
可她却并不觉得这脸张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很是俊朗。
这就是她的师父啊,是她黑暗的人生中,明亮的一束光,刺透了漫天的黑暗,为她带来了光明。
初见师父时,她的世界还是一片漆黑,那时候她就无数次幻想过师父的相貌。
后来,师父治好了她的眼睛,让她看见了这个世界,可师父却始终带着斗篷,她熟悉他的声音,可却从不知他的相貌。
她偷偷画了无数张他的画像,可始终不愿随意幻想一副容颜,觉得那是亵渎,故而每一副画像,都是面目空白。
她因为自幼失明,一直饱受欺负,就连她亲生母亲父亲,都将她锁在一个小院里,不管不顾,任凭丫鬟仆人欺负。
是师父给了她光明,给了她生命的转折,让她从那个小院里获得了自由,故而师父问她想要什么时,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愤恨,她想要权势!
她以为她最想要的,就是权势,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一个一个踩在脚底,包括,她的亲生父亲!
可那日,终于得偿所愿看见了师父的相貌后,师父忽然问她的那句话,却让她忽然迷茫了。
师父说,“可他若从头到尾皆是作戏,你这一场,可就输透了。”
她发现,就算当真输透了,似乎,也无所谓了……
她发现,权势于她,好像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发现,她真正的执念,好像,其实是……
这给了她光明,给了她新生,又教会了诸多事情的……师父。
李轻歌神思沉迷思量间,却忽然感觉眼角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
她回过神来,才惊异的发觉,她师父的指腹正摩挲在她的眼角,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仿若想起了他藏在心底深处最为温柔的东西。
她怔了怔,敏感地意识到师父此刻的神情,并不是因她而起,可她却并没有躲开,对于师父的碰触,她似乎也并不反感,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师父的手,不同于她幻想的冰凉,不同于他整个人的阴沉,反而十分温热。
李轻歌思绪不禁有些迷离与恍惚,可恍惚间,她依稀听到她师父好像在说些什么。
“……盛宴……要开始了……阿杼姐姐……”
李轻歌并未听得太清,神思迷离间,她不禁下意识地唤道,“师父。”
可这一声,却猛的惊醒了殷杬恍惚的神思,殷杬神色一敛,再不见丝毫柔和,摩挲在李轻歌眼角的手也刷的抽了回来。
殷杬抽离的太快,温热感猛的消失,李轻歌不禁有些失落的感觉眼角触感的消失,却也渐渐回过了神来。
却见殷杬又带好了斗篷,整个人沉在阴影夜色中,阴冷又透着几分诡谲。
而因为情绪的失控与迷离,他们并未注意到,方才那一幕,正巧落在了连安王的眼中。
连安王本是准备来找殷杬,却不想刚好撞见了这一幕,不过他是个过来人,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低语,但却能看出些问题来。
看来,李轻歌的眉眼,应该是和某个人十分相似,才让这阴沉沉的殷杬都一瞬失了神,满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