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番外相见是缘
从出生,他便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自记事,他便已经流浪在了街头,食百家饭,睡天地床,餐风露宿,这样的日子,他已经捱了十年了。
这一年的冬天,竟是前所未有的严寒,雪上加霜的是,他平日里“借宿”的破庙也被一伙强盗抢了。
被那群强盗殴打的疼痛在身体的每一处叫嚣着,他支撑着浑浑噩噩的身子,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挪着。
寒风刺骨,雪花落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让他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浑身又僵又疼,几乎麻木,眼前渐渐昏暗的光线,让他一度猜测,自己是不是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路过一个避风的角落时,他看见一只冻得浑身瑟瑟发抖的野狗正蜷缩在墙脚下,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活着那样的苟且,那样狼狈不堪。
他累了,真的累了,腿僵硬地再也挪不动了,心累的也想要停止跳动了,他明明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思想却已经老成的如同一个垂垂迟暮的老人。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挪到了墙角下,把那只野狗抱入了怀中,互相取着暖,思绪空余之处,他瞟了一眼这堵高墙,看起来像是个大户人家,他不由得胡思乱想,若是明早他与这只野狗都死了,不知这大户人家会不会发发善心,给他们一张席子裹了尸首,也好过曝尸雪地了。
这十年来,他不止一次地质疑着自己,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究竟有没有意义,是不是应该像那些偶尔路过他身边,用极度嫌恶的语气说着“这乞丐怎么还活着”、“早死早超生”、“活着真是晦气”的人说的这般,他应该去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早些死去,可他心底却仍存着一丝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没有活着去做些什么的志向,仅仅只是觉得……应该活着……
十年的浑浑噩噩,他一直不知心底这一丝想要活着的念头因何而生,甚至有时也会自嘲自讽地贱骂自己几句赖活,直到这一晚,那一抹如同梨花清冷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中,他才知道,他心底的那一丝活头,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不甘心,不甘枉来一世,无人知晓,不甘浑噩一生,无人记挂。
那人看见他的第一句话,说的也是和旁人一样嫌恶的话,“这里怎么有个小乞丐,还和野狗抱在一起。”
但下面的话,却表露了她的面冷心善,“大哥,让人死在家门口晦气,带进去让他泡个澡暖暖身子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院子,也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了有多久,等他醒来时,他只知道浑身暖洋洋的,是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泡在一个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才能泡澡的精美浴桶里,花瓣的馨香让他心中忽的生出一种慌张,他太脏了,会弄脏这些花瓣的。
他匆忙抓起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拢在身上,水滴答滴答地浸湿了衣服往下淌着。
然后,他便听见那熟悉的嫌恶声。
“哎呀,你这个小乞丐,怎么弄得满屋子的水!”
以及紧接着的面冷心善,“赶紧脱了,喏,这衣服给你的,赶紧把身上擦干了换上。”
然后,是“砰”的一声,合上门的声音。
直到那人走了,他才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盯着门看了许久,才按着那道清冷的声音所说,擦干了身上,又用他的破旧的衣服仔仔细细把地板擦干净了,才敢换上那一身他从不敢想的新衣裳,生怕弄出一个小褶子,让那人又说出嫌恶他的话来。
他惴惴不安地一直拉着衣服,生怕有哪一处歪了,走到外面时,他还来不及说话,那道清冷的声音又对着他道,“你肚子叫好久了,可吵死了,快把这些吃了。”
然后,他被按着坐在正正规规的桌椅前,面前,是一碗热腾腾的面,热气扑的他的脸都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那道清冷的声音里传出的一丝笑意。
“哎呀,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么容易害羞,肚子饿了叫,不是很正常嘛。”俨然忘了她也不过只比她大四五岁。
他刚想解释一下他不是害羞,可想到她声音里的那一丝笑意,他又默认了,那一丝笑,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感觉很暖很暖,比那滚烫的暖水澡还要暖,仿佛空洞了十年的心,一下子被什么填满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种满足,有人认真认真对待他,和他说话,会因为他产生除了嫌恶以外的情绪,是他浑浑噩噩这十年来,心底深处一直奢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