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此话之意,分明是莘迩对能否守住陇西没有充足的信心,但敢於把“没有充足的信心”给说出来,这恰恰说明了莘迩不是在糊弄左氏,左氏信赖莘迩,便正是因莘迩从来不会用假话骗她,故是,听了莘迩此句“没有充足信心”的话,左氏的担忧,却顿时被驱散了泰半。
想及令狐奉死后,这快三年的时间里,全是依仗莘迩,令狐乐的王位才得安稳,而且定西还不断地向外扩张,国威日振,左氏这会儿的芳心中,半是感谢莘迩以往的辛苦和忠诚,半是因莘迩“再为太后把它打回来”这句话引出的蓦然其来的窃喜。
她心道:“为我再打回来么?阿瓜为何不说为大王,不说为定西呢?为何说是为我呢?阿瓜为我南征北战,我却只能给他一个建康小郡做食邑,真是对不住他与我的心意和功劳!”胡乱想着,问道,“阿瓜,前天朝议,又有人举你出任录三府事,你为何仍是辞不受呢?”
莘迩哑然,搞不懂左氏怎么会由陇西的危局想到这茬,耐心地回答说道:“太后,录三府事是朝臣之首,以臣之名德、家声、资历,哪里够任此职?那些三番五次举荐臣出任此职的,要么是不怀好意之徒,要么是拍马屁的小人,太后宜对之严加斥责!”
左氏顺从地说道:“好吧。”
下午,陈荪、麴爽、孙衍、曹斐、张浑等,奉召上朝。
督府右长史张僧诚、左长史唐艾、右司马郭道庆和羊髦、黄荣、傅乔、羊馥等人也皆参与。
莘迩与他们说了陇西的军情,方待陈说自己的对策,宫外送进来了急报一道。
急报是麴球写来的。
莘迩打开观看。
麴球在急报中言道:遣去天水郡的斥候已然探明,孟朗亲率兵三万余众,已入天水郡。
至此,陇西的敌情明朗了。
没有第二种可能,只能是蒲秦要大举进犯陇西。
陈荪、麴爽、孙衍、曹斐、张浑等无不震惊。
情况查明了,莘迩不再心中无底,倒是踏实了。
他朗声说道:“臣敢请太后、大王即刻传旨,命麴章驰援陇西,烦曹领军统王城戍兵万人,亦即日南下支援!再命张韶,限期二十天,必须到达谷阴,以作备用。”
左氏樱唇轻启,说道:“准奏!”
满堂陈荪等臣的慌乱中,莘迩、左氏这臣主二人,一个从容,一个不迫,却如鹤立鸡群。
……
蒲秦将攻陇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王城的权贵、士人圈子。
“养病在家”的氾宽听到这则消息时,正在给“归隐乡中”的宋闳写信。
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仰脸不知想了会儿什么,命令屋外的大奴:“去把宋羡给我请来!”
令狐曲是在吃葡萄时,听到了这则消息。
葡萄此物,是令狐京的最爱,令狐曲一边吃,一边垂泪哀伤。
听小奴报完了这则消息,他呆了稍顷,抹掉眼泪,吩咐说道:“命车,我要去谒见氾公!”
消息也传到了且渠元光的家里。
且渠元光眼睛发光,飞奔到他父亲拔若能的屋中,来不及敲门,径直撞入。
拔若能连忙把怀里的鲜卑小婢推开,骂道:“狗崽子!干什么?”
元光只当未见那小婢的衣衫凌乱,对那闪过的两坨白肉也毫不关注,急切地说道:“阿父!秦虏发兵数万,将攻陇西!谷阴而今兵马不足,只能遣万人驰援,这显然是不够用的!我家受征虏将军厚恩,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阿父,是我父子为征虏出力的时候到了!”
拔若能楞道:“秦虏要打陇西?”怒道,“你老子於今闲居谷阴,手底下半个兵卒也无,纵是谷阴没有足够的部队援助陇西,我又怎么为征虏出力?”
“阿父的手下虽无兵卒,可我卢水胡的数万部民,却在建康郡与卢水两岸!阿父可求见征虏,自告奋勇,为征虏召我卢水胡的勇士,以阿父在我卢水胡中的威望,少说也能为征虏召得四五千骑。有了此前四五千骑,阿父,我父子不就能为征虏出力了么?”
“这……”
“阿父,你平时不也眼热曹斐、秃发勃野诸辈在王城的耀武扬威么?他们凭啥能耀武扬威?那曹斐五短身材,贪财好利,庸碌儿辈而已,凭啥也敢对阿父无礼?秃发勃野那狗日的,又凭啥敢对……,咳咳,总之,还不就是因了阿父现下手里无兵么?阿父,於下陇西遇危,如是能抓住这个机会,这就是你重振威名的绝佳时机啊!”
拔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