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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焦剑从林国平的家里出来就没再去公安局，他要急着去看他的母亲。

还是上次从医院的走道里看过一次母亲，以后就再也见过母亲，电话也是那次，说了一半就没说了，他知道母亲那次真是希望他去看她，可正在节骨眼上，他没时间，他粗鲁地拒绝了母亲的要求，连电话里说话都不肯多说一句，想起来他就难过，内疚，伤心，他是什么儿子？在母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肯去看看母亲，不肯给母亲哪怕是一点点安慰，这给母亲是多么大的伤害。后来他打过几次母亲的手机，母亲的手机没开，他想母亲肯定是生气了，失望了，甚至是绝望了。后来他又打电话问母亲的同事妈怎么样了，母亲的同事说他的母亲曾经好过一阵，现在情况又反复了，病情突然加重了。这么久了，他多少次想来看看母亲，多么想跟母亲解释几句，可没时间，没机会，没一次能成行，越往后走越到了关键时刻，可以说他又是最关键的人物，那时他一刻都不能离开张高峰。

他只能做一个不孝的儿子。

自古忠孝两难全，他只有唯一的选择，就是他神圣的职责。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扮演的角色已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他可以欣慰地告诉母亲，母亲的儿子并不是一个不合格的警察，并没有被辞退，没有被开除，其实他也是个很好的警察。

为了让母亲高兴，焦剑特地在报亭买了当天的晚报，那上面就登载了本市摧毁特大黑恶势力张高峰犯罪集团的报道，他还准备让母亲打电话给沈宇霆，让沈宇霆解释他的“堕落”是有苦衷的。

可一切一切都已经晚了，焦剑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正在接受抢救，母亲已经不能说话。焦剑乞求医院的领导让他看一眼母亲，出面接待他的是医院的马副院长，母亲的同事，马副院长说根本就不可能，除了医护人员没人能进隔离区。

马副院长说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医院第一个接触SARS病人的是你母亲，第一个治疗SARS病人是你母亲，第一个报名参加抢险队的也是你母亲，她是我们医院的骄傲，放心吧，我们正在尽全力抢救，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焦剑为母亲的壮举所感动，而他同时也为自己未尽到儿子的孝道而感到羞愧。只有他清楚，母亲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申请上前线？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冲在抵抗SARS的最前线？就因为有他这个不孝的儿子，母亲是气得上前线的，是对儿子完全失望了才上前线的。焦剑觉得非常痛苦，非常内疚，非常难受，他想跟母亲解释一切，可是没有机会。

赵志杰局长来了，沈宇霆来了，张文文和唐子晴都来了，问焦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焦剑什么都不说，只有流泪，他似乎有种预感，母亲太危险太危险，等待他的他真不敢想象。

抢救室里打来电话，说焦剑母亲非常危险，疼痛难忍还一直断断续续喊着焦剑的名字，叫焦剑有什么话要说赶快写纸条递进去。

焦剑知道母亲最需要什么，她一直希望她的儿子是个好警察，是个合格的警察，焦剑觉得他自己还应该算个合格的警察，现在他完全可以告诉母亲，我还是警察。

他就写了这几个字：妈，我还是警察。

焦剑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她尽量不让医护人员靠近她，弥留之际接过儿子的字条有些振奋，可看完儿子的字条又感到格外的伤心，泪水哗哗的直流。

她跟护士要了纸笔，非常吃力地写了几个字：别骗我了，儿子，当不当警察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好好做人，妈还最后劝你一句，离开张高峰，离开北方集团，做个自食其力的人……

焦剑看着母亲歪歪倒倒的字条心里有种流血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让母亲操心，还让母亲伤心，母亲分明不相信他是警察，依然以为他在说假话，依然以为他还在堕落。

要让母亲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也许把一切都告诉母亲才是最好的治疗，才是最好的药物。

焦剑还想写字条说明什么，沈宇霆看到了问题的症结，焦剑说一万句都没用，母亲已经失望，只有他们，他这个刑侦支队长，还有局长的证明她才会相信。

沈宇霆立即拿起了纸笔，写上了字条：伯母，焦剑说的全都是真话，他还是警察，而且是非常优秀的警察，他跟张高峰在一起是为了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是打入敌人内部，现在他已经完满完成任务，已经回到我们中间，您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