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飘,赤枕衾如鲜花堆,幽香阵阵笼金屋,富贵满目醉人心。
此值更深,想必贞娘累了一昼,已倦然入睡,如此也好,省却洞房尴尬了,凌梓凤提脚轻步,绕玉屏撩珠帘,来到床前,果然贞娘平卧床上,衣冠整齐,容颜端正,双目紧合,神态安祥,凌梓凤心中默叹,贞娘啊表妹,昔日兄妹忽成夫妻,要如何面对从容?
凝目看她睡容,黯然伤怀,也渐宽心,缓露微笑,忽见枕外露出半截信笺,蹙眉诧异,取来展开,一扫之下,大惊失色,伸手移至她鼻前一探,顿如跌落千层寒冰,身子僵直不能移动,象尊冰雕呆立在床前,手中素纸飘落,如折翼的蝴蝶,不甘心的几圈回旋,扑在床脚。
手捧莲子羹的丫环眉开眼笑的在门口探了探,轻声道:“二少爷,少夫人,奴婢送来莲子羹。”顿了顿,不见示下,红着脸又喊了声,还是没有回音,想了想,转身退开,临走之时,又伸头探看,见一袭鲜红吉服的二少爷站立不动,也不说话也无动作,好生诧异,蹑手蹑脚的进了屋,来到床前,低声唤道:“二少爷……”
凌梓凤恍若未闻,丫环又看了看床上的贞娘,忖想,看来少夫人是生气二少爷只顾着陪客,冷落自己了,罚二少爷在这床头站呢,赔笑道:“少夫人,您就别生气了,二少爷站着也累。”
贞娘只是不理,闭目沉睡,丫环只得将羹放在床前矮几上,低头瞅见床脚一角信笺,拾起一看,她原来也是识得几个字,有些见识的,初看一遍,心生狐疑,细看一遍,脸色大变,直抽凉气,哆嗦着扑在床前,试了试二少夫人的气息,倏的收回手,往后仰倒,一跤跌在地上,慌忙之中伸手来抓扶矮几,将莲子羹扫翻,脆生生一声裂响,碗碎几片,羹洒一地,丫环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的奔出屋去,呼天抢地的喊道:“二少夫人死了……”
一声悲呼直破夜空,立时,溶溶月色顿失光彩,湛湛天幕陡变如墨,姣姣繁花尽褪颜色,馥馥芳香倾消泥土。
一盏盏灯烛亮,一阵阵步声紧,一声声惊呼问,一重重人影近。
凌老夫人劳累一天,辞了众宾客,又在丫环的搀扶下来到祠堂,念了篇经,感念先祖恩德,保佑子嗣丰盈之类,然后才回房,喝了参汤,抚怀轻吁,如此除了沐容离家在外不知下落,其余子女俱已成亲,就连梓凤今天也表现得规规矩矩,并无越礼反逆,夜入三更,方将心头巨石放下,合眼入眠,忽听一声尖利的呼声传来,人声哗然,又惊又怕,呼唤外间的丫环,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哪个丫头这样没规矩,大呼小叫?很快丫环回来拜倒,禀道:“哎哟,老夫人,大事不好,那是安排在二少爷洞房外侍候的丫环银儿,她在那里嚎啕抢呼,说是二少夫人死了。”
凌老夫人一听这话,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咕嗵栽倒在床上,丫环们吓得连呼带喊,又是扶抱又是拍胸,好一顿工夫凌老夫人才悠悠醒来,抓住丫环的手,就往外去,几人搀扶着出了门,早见那边杨老太太也在丫头们的扶持下哭哭啼啼的走来,又见昭德和婉玉双双奔出,众人一群群涌去洞房,只见梓凤站在床前,魂魄悠悠不知去了何方,贞娘衣冠齐整,被衾平整的盖着,眉色之间安祥平静,无怨无惊,只见面色已不似生时红润,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