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恩仇之间苦苦挣扎十年,最后发现,这个杀母的父亲并不是亲生父亲。你临死前仍然嘱咐田婆婆,不要说出真相,究竟是想以此束缚我不要为你报仇,还是为了报答丁谓的收容关怀,送他一个女儿?你的这个心思,已随你长眠地下,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凌梓凤站在一旁,听她喃喃自语,眸光闪烁,似有所思。
忽见远方传来脚步声,凌梓凤低声道:“有人来了,想必守墓人看见烟火,前来巡查,你是否想与他们照面?”
莫忧摇头,深深的看了眼石碑,起身上马,两骑呼啸而去。
莫忧勒马封桥,遥看一沿碧瓦黄墙半隐半现在葱葱郁郁的树林之中,悠悠钟声与恍惚诵禅声缕缕入耳,一时间失了心神,凌梓凤早已听她和苏岭说起她的前尘往事,知晓这个寒山寺即是莫忧前世之家,轻掠她鬓角乱发,柔声道:“我陪你同去,请老师父念诵一课,如何?”
莫忧惊喜的回眸看他,展颜而笑,两人并驾同往,到寺前时,下马缓行,已有两位小沙弥上前,合什垂首:“两位施主,请进。”其中一人带路前行,另一人接过马缰,牵入马厩。
重回此地,莫忧心潮澎湃,沿墙缓步,一砖一瓦,寒山寺院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殿宇亭阁飞甍崇脊,据角舒展,凌梓凤陪在一旁,看她神色凝重,颇有回思缅怀之意,不由得心慌意乱,突然明白,为什么苏岭陪她遍游苏杭,却唯独不进这寒山寺,想必苏岭和自己一样,怕她来到这里,会象幽灵一样,突然消失,又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
莫忧不自觉的侧目看他,见他剑眉锁紧,眸光慌忙,奇问原因,凌梓凤低低一叹,苦笑道:“有些后悔陪你过来。”
莫忧一怔,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他,道:“你怕我突然不见了,就象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一样,突然又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就是一缕魂魄,寄居于此,可是,你还是陪我来了,不是吗?”
凌梓凤反倒痴住,点头:“是的,我的心思你也都知道,来这里看看,是你的夙愿,你也该来的,我不能阻止你,不能让你失望,不能让你有任何遗憾,可是,我真的害怕。”
“害怕”这两个字从凌梓凤嘴里说出来,让莫忧忽觉心中涩涩,垂首以下巴抵在颈前,惊觉清凉,伸手一探,原来是凌老夫人送的那只避邪,脑海中闪过当时一幕,心下顿明,不禁苦笑,原来凌老夫人能看出我异魂附体,才特意为我求的这只避邪。
一位白眉老禅师飘然而来,嘴里低念着什么,足下如生风,无声无息,路过两人身边时,莫忧听得一句“……前生不了今生了,今生不了前生了……”细如蚊音,似乎就是老禅师低念出的,又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随风飘来,莫忧一惊,脱口唤道:“老禅师留步!”
白眉老禅师恍若未听见,继续飘然而行,却呵呵一笑,头也不回,道:“施主,人生浮云,岂能留步?”
莫忧心口一颤,似有所悟,急声又唤:“老禅师……”迈步去追。
白眉老禅师却已如风飘远,声音悠悠传来:“红尘一梦,莫回首,回首梦醒要成空;前世逝矣,转今生,今生何必恋前世……”
莫忧痴痴回味,心中时感空荡荡无着无落,仿佛都飞升飘走,时而又觉沉闷疲惫,好似翻越千山万水,躯体倦怠不堪,两世往事在眼前反复幻现,纠缠不清,倍感焦虑恼闷,恰在此时,一声清钟传来,莫忧如觉醍醐灌顶,云开雾散,眼前一片清明,正对上凌梓凤忧郁深沉的目光,释然笑道:“老禅师点化我也。”
凌梓凤亦暗松一口气,轻轻松开紧攒的拳头,掌心全是汗水。
心境通明的莫忧了无参观的兴致,两人来到大雄宝殿,朝佛祖三叩头,即出寺门上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