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是吗?小小邪教,朕以为你会处理妥当,还需要特地向朕禀告吗?”
玄洛凤眼一弯,那对月牙中透着无限狡黠。
“本该如此,可是玄洛却听到一些奇怪的传言,陛下可知竹山教名字的由来?”
见嘉靖帝似无甚兴趣,玄洛也不着急,径自说道。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昔日的梁王殿下?“
嘉靖帝目光一聚,视线从玄洛的手移到他脸上。
“你说什么?”
嘉靖帝不知有多久没有听人提起过梁王祁悠了,但他从来不曾忘记他这个最受先皇宠爱的三弟,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不知道听过多少流言,说先帝属意的储君乃是秦太妃所生的祁悠,当时朝中大臣也有不少是祁悠的拥护者,一度威胁着他的太子之位,所以嘉靖帝继位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发祁悠出征,直到祁悠死在和西凉的一场战事,他才终于放心。
玄洛观察着嘉靖帝的神色变化,不紧不慢地道。
“陛下可能不知道,昔日梁王殿下在江湖上结交了不少朋友,还被那些侠客浪人赠了一个雅号,名曰竹君山客,意在赞美他品性高洁,隐世之心……玄洛说到此处,想必陛下也明白竹山教与梁王又何牵扯了。”
嘉靖帝猛地直起身子,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一把扯住玄洛的衣襟,低声问。
“你是说,竹山教,是梁王那些江湖朋友所起,他们、他们想干什么?”
玄洛低头,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嘉靖帝,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玄洛查到一些从竹山教内部流出的谣言,他们说先帝遗诏本是传位于梁王的,可是陛下您改了遗诏,偷天换日。”
“大胆!”
嘉靖帝恼羞成怒地打了玄洛一个耳光。玄洛的脸微微偏朝一边,水花溅在他衣襟发丝上,那从容的笑意却没有半点改变。
“陛下息怒,这不过是谣言,但竹山教却是不得不除了!”
庭院内的侍卫虽然没听见两人的对话,但见玄洛触怒了嘉靖帝,都握着武器上前一步,准备拿下玄洛。却被嘉靖帝抬手制止。
“你们都退下!”
侍卫们不明所以,但不得不尊旨照办,等沐汤阁内只剩下两人,嘉靖帝方才阴晴不定地看着玄洛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玄洛欠身。
“臣还查到,梁王在这世上仍有血脉,虽不知流落何处,但若被朝中那些梁王死忠簇拥得知,难保不起什么心思,竹山教和梁王旧党之间也必有勾结,否则如何能那么快东山再起。”
嘉靖帝面色一瞬转白,许久回神后,他才发现玄洛依旧不紧不慢脱着衣裳,突然猛地按住他的手,没好气地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还有闲情逸致泡温泉吗?还不快去查!“
玄洛于是重新系好腰带。
“是。”
转身走出沐汤阁时,玄洛唇角一勾,阮酥说的没错,只有京城不太平,皇室不太平,皇城司才有立足之地,如果麻烦解决了,就该给他制造更大的麻烦。
连夜出京,这一去一回,不知道又要耽误多久,算起来阮酥的孩子还有一个多月便要诞生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赶在那之前回来!
见玄洛面上似有忧虑,祁瀚拍拍他的肩。
“要不我入宫启禀父皇,和你一同前往,若是碰上乱臣贼子也好一举歼灭,总好过一来一回调兵耽误时间!”
“殿下的好意玄洛心领了。”玄洛笑叹了一口气,他把祁瀚从南疆弄回京城,本是存了平衡局面的利用心思,不想祁瀚耿直,为人真诚,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结为知己,彼此间也多了一分朋友的惺惺相惜,如此,玄洛便再也无法再把他当成棋子看待;正如阮酥,一开始不过是调忧解闷的兴头,最后却变成了他生命不可分割的魂灵。
他们二人,都是至情至性的率真之人,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比起从前,他的心是越来越软了,玄洛感慨。是他们让自己的血液逐渐带上温度,也不知不觉更像……一个人。
“威武将军对殿下寄予厚望,殿下若在这节骨眼上离京,只怕会让他老人家失望!”
“失望个屁!本殿下从来就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与其在京中朝堂惺惺作态虚情假意,还不如回南疆痛痛快快纵马厮杀,老子早就憋闷得受不了了!”
“也只有三殿下才对流放边疆毫不抗拒。”玄洛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