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长乐未央
御驾启程,回京之日,有一道人拦住了御驾去路。
皇帝挑帘一看,是一仙风道骨的道人,道人自报家门,乃是云顶山太虚道人。
太虚道人声名远播,皇帝屡次三番请人寻他出山,但至今为止,还不曾见过真人,如今一见,只觉得欣喜若狂,才要挽留道人,却见那道人呈上一枚玉璧。
皇帝接过玉璧一看,只瞧玉色通透明亮,触手生温,竟是块儿难得的好料子,但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平常。
因道:“道人呈上这块玉璧,是何意思?”
太虚道人微微一笑,道:“山人闻四皇子随驾,特呈上一块玉璧予四皇子。”
合着这道人,是冲着叶怀瑾来的。
皇帝觑他一眼,道:“此块玉璧与寻常玉璧相比,有何不同?”
太虚道人只道:“此块玉璧是山人偶然得之,喜爱甚之,但见玉璧上篆刻着一行小字,心下思量实在不该据为己有,故而赠予合适的人。”
皇帝坐在轿撵上,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块儿玉璧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摸索,最后只见玉璧的正中间,篆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居上不陵。
又是居上不陵。
皇帝攒紧了玉璧,道:“道人,朕问你,这块儿玉璧赠予何人?”
他分明是知道答案的,却执拗地再三询问。
太虚道人因道:“四皇子叶怀瑾。”
皇帝长叹了一声,低头絮絮:“莫非真是天意。”
御驾回銮之后,皇帝并没有提立太子的事情。
年三十的晚上的宫宴,桑梓和幼萱也随着叶怀瑾去了,只不过两人相隔很远,几乎见不到面。
桑梓端着酒杯,闷闷地喝着酒,眼色转过幼萱时,见她颇不自在,便悄然拉住她的袖子,关切道:“你怎么了?”
幼萱微微一笑,忍住身上的不适,道:“没什么大碍。”
“我瞧你脸色不好,”桑梓放下酒杯,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幼萱摇了摇头:“这样不合乎礼仪,你放心吧,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这样说,桑梓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行把她拉出去吧。只得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道:“那你休息会儿吧,若是实在难受便叫我一声,我就在你边上。”
满朝文武列席而坐,歌舞唱过了一只又一只,菜色也换过了数批,本事闲话家常的时候,却不知是谁起的头,竟又讨论上了立太子的事情。
这本是前朝之事,此间在座的有一部分是后宫嫔妃,后宫不议政,大臣们为了太子之位,竟也不知避讳,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见好了。
沈放文仍然滔滔不绝:“太子为国本,陛下应当趁早建立,加以培养,待他日太子羽翼丰满,才好为大历尽心尽责。”
桑梓从叶怀瑾口中听说沈放文是废后的堂兄,一向是拥护大皇子叶怀德的,故而这一番话,也不过是想劝皇帝将叶怀德立为太子罢了。
“沈大人所言甚是,依微臣愚见,大皇子为长子,且在朝中颇有贤名,应立为太子。”
桑梓知道叶怀瑾从前不愿意做太子,所以即便皇帝有心于他,他也从来不过问政事半分,没成想,如今正好被叶怀德占了优势。
“不可不可,皇后为嫡,四皇子是皇后所出便是嫡子,古来看重嫡子,岂有嫡子尚在而立庶子之说,且自太祖以来,大历便是嫡子为帝,焉得庶子践祚之事?望陛下三思。”
几人各执一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皇帝蹙着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桑梓小声道:“这个墙头草,八成是选不出来了。”
幼萱瞥她一眼:“阿梓,你不要说这些话,万一被人听见怎么办?”
桑梓则过头,见幼萱一脸担忧,便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放心吧,他们都在关心谁是太子的事情,谁会管我们。”
桑梓将目光收回,直直望向对面的叶怀瑾,只见他正襟危坐,面上看不出半分表情,似乎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若论出生,大皇子母家连出两位皇后,当朝太后亦是沈氏女子,大皇子未必就比嫡出的四皇子差。”
皇帝蹙了蹙眉,显然是顾忌到了太后的母家,桑梓越看越心塞,真想起来说两句话,可是她知道这样不符合规矩,只好暂时按兵不动了。
这个皇帝这么婆婆妈妈的,估摸着到了自己死的那一天就不一定能选出太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