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记住
卯时,东方破晓。
孟宛清乘着官轿像从前每日那般去点卯,彼时,天色尚早,整条长安街都飘着馥郁清甜的桂子香。
她却再无欣赏之意。
身上这件靛蓝的袍服昨夜才用金斗熨过的,光滑丝缎,记得才穿上它的那日她胸怀壮志,满腔抱负,每日勤勤恳恳抄写编撰,翻遍史书,造遍页册。
她虽位卑,却也愿以微薄之力为天下读书人明史正纪。
舅舅临去前反复的叮嘱,郑清书信里的告诫劝勉……可而今这些她都要置之不顾了,她有着,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大人。”轿夫喊她。
孟宛清从神思中抽身,顿了顿,问,“何事。”
“有位公子找您。”
公子?孟宛清掀开车帘望着站在酒肆前的那个身影,他背着光,面容瞧不大清可她还是凭直觉感受到了。
是苏柏。
孟宛清看见他后眉心略凝了凝,将帘子一边便下去了,那几个轿夫亦识相的走到另一旁。
她走过去时,苏柏脸上才浮了些许客套的笑,“你舅舅的事,如何了。”
“……暂时还不清楚。”话虽如此,她仍发自真心的感谢他,“还得多谢你提前告知,否则,我仍瞒在鼓里。”
对于这个,他不过淡淡笑笑。
她看见他脸上这个极淡又极客套的笑才猛然间发现,她与他之间,亦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客套而陌生。
“实不相瞒,我今日找你,是有事。”
有事?何事?
面对孟宛清眼神的问询,他坦坦告之,“听说,你要去御史台。”
御史台……她眼神略动,望着他神色中间的试探和不易觉察的惕警,刹时明白了,她一时竟有种答不出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是。”
一句是令他面色变幻几重,再开口时,声音才有了当年的温煦,“孟洵,让给我。”
她早知他是为了此事来找她,可真正证实时又有种无力的沉默。
她不能允他。
“这个机会我等了许久,若不是……”他自然不能说若不是她中途冒出来,毕竟,推她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人他得罪不起,他只能委婉,“我为此准备了许多时日,亦消耗了不少钱财。”
他一直说,她一直听。
气氛渐僵凝。
“孟洵。”讲到最后他似是知道她主意已定,亦懒得再说,只是笑笑,“那么,你舅舅的事呢?我顶着风口浪尖将此事告知于你,做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要答谢我什么。”
原来,这就是他告诉她那件事的原因。
孟宛清无法责备他什么,她和他,早不是当日那个在白鹿书院一块儿谈笑念书的天真少年了。
她只能朝他深鞠一躬,反反复复,“此事,是我对你不住,我欠你的。”
他下颚渐绷起。
“要银子,或是其它,都可以。”说到这,她声音亦哑涩,“唯独此事,不行。”
他想要,她亦想要。
苏柏忽尔极轻的笑了声,缓步走到她面前,在经过她的那刻一字一句道,“孟洵,你不过也是与我一样自私的人罢了,就像当年他将那张字条给你,而你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收下,就像今日你明明承我的情,却还是不顾我意愿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他走时,甩袖而去。
甩起的袖子在她脸上重重拍了下,脸颊生疼。
她无话可说。
是啊,无话可说。
她本就是那个天底下最自私自利罔顾旁人意愿的人。
“大人,还上轿吗?”轿夫们见她表情不大好的样子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孟宛清红着脸,掀起帘子坐了进去。
再进去时,她脸色又恢复了肃穆,一如她头上这顶官帽,庄严威仪。
八月金秋,桂子飘香。
距离先帝驾崩已差不多快一年,宫内许久没有大肆举办过宴席,值此中秋佳节,萧若秋特地宴请百官入宫过中秋节。
举办中秋宴的地方正在太和殿。
远远望去,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月华门相连。
白天登上月台可俯瞰宫苑,远眺禁城、景山、西苑。
到了夜间,看见的便是千盏万盏琉璃灯,更有城外百姓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