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兄弟(3)
“你还没有原谅爸吗?”谢启洋呼喊,他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方靖轩欲要上前,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在这件事情上他毕竟是个外人,没有资格插话。
江南顿住脚步,谢启洋会错了意,他以为他不肯去谢家看看是因为仍在怨恨谢庆华,其实他早就放下了,现在他之所以不肯回谢家,是觉得愧对谢家。
“启洋,我并非还在怨恨谢老板。”江南回首,他的眼眸幽深,几乎吞噬世间所有。
“但你还是不肯叫他一声爸!”谢启洋固执的坚持,他抽了抽鼻子,原来他并不能平静的面对他的二哥。
江南沉默,他的确叫不出口,从六岁那年他就在没有称呼过谢庆华“爸”,开始是因为怨憎,后来是因为习惯,他已习惯称呼谢庆华为“谢老板”,就像一开始他也不习惯称呼杨汉辰为“爸”,而现在却习以为常。
“启洋,有些事情要慢慢来,你这样太为难启铭哥了。”方靖轩蹦跳着上前劝阻,他扯着谢启洋的衣袖,维持自己的平衡。
江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方靖轩报之以理解的微笑,旁观者清,大概如此,谢启洋深陷其中,方才不能释怀。
“我都原谅了你杀死大哥,你还不能原谅爸抛弃你吗!”谢启洋不计后果的脱口而出,方靖轩没来及阻止他,江南的脸色已然变了,他最不想在谢家人面前提及谢启文,启洋却一再揭他的伤疤。
方靖轩插在两个人中间,推推这个,劝劝这个,总算把两个人分开了,“启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启铭哥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啊!”方靖轩使劲向谢启洋使眼色,谢启洋视若无睹,他不知道怎么了,听到江南冷漠拒绝回谢家探望二老,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上直冲脑门,如果可以他早押着江南回去谢家了。
“靖轩,谢启铭早就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就和你三年前改姓‘方’一样!”江南咄咄逼人,他很少用这样不留余地的语气说话,这话是对方靖轩说的,却是说给谢启洋听的。
谢启洋冷笑,他从来没有如此笑过,在人生中都是第一次,“怪不得,现在活着的是杨霆钧,是中央大员的儿子,我们小门小户怎么供的起这尊大佛,不怪长官您瞒着我们您还活着的消息!”谢启洋针锋相对,他的话难听极了,格外刺耳,刚才兄弟俩相谈甚欢的情景仿佛是一场大梦,梦醒了竟然是这般残酷的现实。
方靖轩听的一头冷汗,他不敢正眼去看江南,生怕看着一张铁青的脸,但是江南无动于衷,谢启洋的话如泥牛入海般,在江南脸上杳无踪迹。
江南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是谢启洋的真实想法,他逞一时口舌之快,不假思索,只因他宁愿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江南趋炎附势而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矛盾。
“启洋!”半晌过去,谢启洋郁郁愤愤的表情始终挂在嘴角,江南简直觉得若是他转身离去,谢启洋会一直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他是个倔脾气,真的能做到,所以到了最后还是他率先妥协了,谁叫他是哥哥呢。
“我不回谢家是怕谢老板和周姨看到我想起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何必再捅他们的心窝子呢?”江南重新走到谢启洋面前,语气软了下来,柔声劝解。
谢启洋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江南这么说,他的心里好受了些,脸也就松快下来,“但是相比于难过,我想爸和三姨更想见到你,大哥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我们都明白,爸虽然收养了两个孩子,毕竟不是亲生骨肉,和你我不一样,只有我们才能叫他们打心眼里快活。”
江南低下了头,启洋的话他何尝不明白,但是有些东西既然存在过就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启洋,让我考虑考虑。”这已是江南做出的最大让步,不想见的人一一见了,不想说的话全都说了,他设下的防线四散溃败。说完这句话,江南下定决心要走,他怕启洋再给他出什么难题,他来看他,就说明他放不下谢家,放不下上海的人和事。
“启铭哥,你不去看看云枝姐吗?她好像知道你还活着?”方靖轩好心的询问,他的多嘴又叫江南的脚步停滞了几秒,方靖轩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见过面,而且是不欢而散。
“不了。”江南回答的干脆利落,他瞧见从侧门处投下的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晃了晃,消失不见了,苦涩的味道泛上心头,他紧拧剑眉,拔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