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劫后余生（2）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如放电影般，江南的脑海中一遍遍的重复着昨夜奋战的场景，匕首锋刃的血珠随着雨珠落下，碎了一地的绝望。他想要醒过来，可是倦意比铁索更加牢固，紧紧的箍住了他，只能在噩梦中沉陷。

“江南，江南……”是谁在枕边不厌其烦的呼唤他的名字，温婉的声音恍若天籁，带他刺破重重迷雾，露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在这声音的伴随下，那如影随形的噩梦淡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春风拂面的憧憬。

昏昏沉沉的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江南终于清醒过来，金乌西坠，晚霞映彩，火红一片。夕阳照射在趴到床头睡去的人身上，抹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看上去柔和而梦幻，恍若仙人。

他侧了侧身子，以便能够看到旁边床铺上的人，那人的头部还裹着臃肿的绷带，倒是不像他上次看见的那样有血水渗出。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秦晗是否曾经醒来过，他暗自祈祷。

床边的人睡得依旧香甜，江南明白她极可能为了照顾他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想到这里，江南隐约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疼了些，他一手按住胸前的伤处，这一摸，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被厚重的绷带缠了个结实，怪不得觉得伤口处不仅疼而且气闷的很。他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渐渐靠近她恬静的脸庞。

这个被他狠心“抛弃”的女人，他以为没了他大家都可以过得很好，如今看来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了，或者是他消失的时间还不够久远，久远到时光的沙可以磨平记忆的痕。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滑嫩的皮肤，如同触电般的惊醒过来，他的手迅速缩回，牵动伤口，他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杨参谋，您可算醒了，都睡了三天两夜了。”叫做程慧心的小护士不合时宜的出现，江南竟没有看见她走过来。他扯开干裂的嘴脸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算作打了招呼，他还记得“小心”是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人。

“云护士一直在这里守着你，这会刚睡着。”程慧心的声音很低，是害怕惊动了熟睡的云枝，她略带羡慕的看着江南和云枝，一个坐着一个趴着，在夕阳余晖下，好似一幅画卷。

云枝是南京路战地医院的护士，与江南养伤的医院并不是一家，但她在得知江南受伤的消息后，执意调到这里来，她还是任性的，甚至与院领导闹得难看，只是为了能够照看他。她错过了他一次，就造成了永生的遗憾，她不想再错过第二次。离开时，她不敢去看徐恩诚铁青的脸，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心里明明想着再不去见江南，再不会辜负徐恩诚，身体仍不由自主，义无反顾的往前，她就是扑火的飞蛾，即使化作灰烬也要一往无前。

如果将时间从三年前分割开，之前的时光就是前世，现在就是今生。前世江南对她求之不得，两人始终若即若离，恍恍惚惚，那么今生就叫她去竭尽所能的补上缺憾吧。任外人说她水性杨花也好，见异思迁也好，她都可以不管不顾，原来爱情一旦深入骨髓，便再不能挣脱，既然选择了做飞蛾，她就只敢奢望得到一瞬的绚烂，如同夜空中的烟花，转瞬即逝。

“秦主任醒过来没有？”江南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前世害怕越陷越深的是她，如今换做了他。

“没有。”程慧心难掩失落，她走到秦晗病床前，轻轻的替他把被子角塞好，轻柔的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江南的心沉到了海底，他望望秦晗的侧颜，棱角分明的轮廓有些塌陷，露出耸立的颧骨，都脱了形，不像他了。江南欠下的人情该怎么偿还？

“江南！”云枝惊呼一声，猛的抬起头来，受惊的小鹿般慌乱，她迫不及待的去看江南的脸，正对上他沉静如水的眼，云枝愣住了，薄唇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云护士，杨参谋醒过来了，你该不是高兴傻了吧？”程慧心掩嘴轻笑，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这几日眼见着她照顾江南细致入微，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程慧心满满的感动。

“徐太太，你怎么在这里？”江南无波的话给程慧心浇了盆冷水，她讷讷的看着眼前一对玉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原来竟不是珠联璧合的佳偶。她略感惊异的同时也不禁扼腕叹息，这么般配的男女，而且她能感受到他们彼此间不需言表的情意，却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