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落花有情随流水
经过几番的讨论,最终还是不放心念亲直接去美国独身闯荡,他的英文不好,年纪又小,唯一一次出远门就是从上海到重庆,还是半路有人护送的,要是就这么莽撞的把他送到美国,估计要像最初到重庆时那样流落街头了。
江南决定在年前给念亲恶补英文,等过了年,若清雨还没回来,就送他去休斯顿,和清雨等人生活一段时间,熟悉熟悉国外生活之后再去报考军校,若是清雨有幸年前回来,就让三个孩子一起去美国,好歹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念亲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重庆,可江南不放他去延安,跨越大洋的专业军事学院又紧紧吸引着他,于是他倍加努力的学习英文,一本本大部头的英文著作整日不离手,平时和江南等人说话都是用的英文,一时之间杨家上上下下听到都是些叽里咕噜的外语,令那些不懂外语的仆人分外头疼。
念亲喜欢一个人关上门自己看书,忆亲则喜欢跟人一起探讨,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应安肩上,两个人整日在花园的凉亭里,叽叽咕咕,讨论的热火朝天。陶野曾对江南暗示过,两个孩子年纪不大不小,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了,这样整日腻在一起,恐怕对忆亲不好,从心底里,他该是在意应安日本人的身份的。江南倒是无所谓,长兄如父,他待三个孩子与其说是兄长,实则更像父亲,江南自己的人生道路是自己选择的,因此也不想去束缚弟弟妹妹,何况感情这类事情,他自己都弄得不清不楚,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忆亲和应安呢?
年底转眼就到,清雨来信是回不来了,让过些日子就把念亲送过去,清雨说了话,离别的气氛愈发浓重。念亲嘴上犟着不说,心里每每想起还是难受的很,远方的清雨,云枝,徐恩诚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要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离开兄长妹妹,离开他所依附的港湾,除了分别的哀愁,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一点小小的兴奋。
忆亲和应安是不能跟着念亲去美国了,念亲走是迫不得已,江南却是舍不得叫忆亲和应安跟着去受苦的,等过个一二年,念亲那边稳定了,这边也长大了,到时想和哥哥团聚再过去。说到底,他对这三个孩子是宠溺的,换作他自己的孩子未必有这样的待遇,似乎是从小被收养的经历令他对念亲忆亲格外心疼,尽量让他们把这里当作家,把他当作可以依赖的人。
除夕夜,年夜饭,盘子碟子摆满了长长的桌子,而围在桌子边的人却只有杨汉辰,言小真,谢念亲,谢忆亲,应安五个人。清雨等人远在异国自不必说,江南和陶野恰在今天收到了任务,在外搜捕,年夜饭也顾不得吃,别说年夜饭,就是有没有填饱肚子也是不知的。
杨汉辰看着面前几个空空荡荡的椅子,好不伤感。把底下没有回家的下人叫了来一起凑合着勉强算是吃了顿年夜饭。
“哥,你多吃点,明天就要走了,明年过年还不能回来呢!”忆亲拼命的给念亲夹菜,念亲面前的小碗已经堆成了小山,他忍着眼里的泪水往嘴里扒饭。
吃完了饭,杨汉辰叫孩子们去睡觉,明天就要上飞机颠簸一路,现在养精蓄锐才是正事,谁知念亲,忆亲,应安谁也不肯去睡,坚持和杨汉辰一起守岁。应安第一次正经的过中国的春节,既觉得有趣,又难免回忆起自己的父母家乡,想到有生之年未必还有机会回到日本,总觉得空落落的。
深蓝幽静的天空绽放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璀璨夺目,三个孩子静静地坐在花园的空地上,仰着脖子,各怀心事。
一九四一年的除夕夜就在这样淡淡的哀愁幽怨中度过,前途未卜,往事难追。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起飞,小真替念亲拎着行李,孩子们围成个圈说着自己的悄悄话,忆亲哭的稀里哗啦,长这么大,她和亲生父母分别过,和养父养母分别过,独独没有和哥哥分离过,应安拍着她的肩膀,却不说话。
念亲往远处看去,空无一人,那天发了一场大脾气之后,江南陶野像是生了他的气,不仅对他严厉起来,而且陌生了许多。念亲初一还能安慰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迟早要分道扬镳,可是今天他才发现除了妹妹,他最盼望能够来送自己的人就是江南和陶野,不知不觉中他已把这个二哥当作了唯一的依靠。
“飞机快起飞了,登机吧。”小真把行李递给念亲,远处始终没有出现他期待的身影,他们是真的忙到没有送他的时间,还是没有消气,念亲也说不准。
此一去,天高海阔,任他徜徉,一腔热血,得以抒发,然而他知道自己并非断线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