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抓着脊背的细丝随着那冷笑声剧烈晃动,浣妍只觉背上的皮肉将要被撕下一般,怀里的煜琏却越来越无法抱紧,随着晃动也渐渐地要从她怀里滑落。
冷笑声还在继续,穿透层层黑叶,刺进浣妍的耳朵,绞得她脑袋生疼,整个人都要眩晕起来,眼前事物慢慢的便要看不清楚,再凝神细听,浣妍只觉这笑声颇为熟悉。
不断有黑色汁液地落下来,又是一个剧烈晃动,浣妍手一滑,怀里的煜琏迅速掉落,再要伸手去抓,却只是一双手空落落地僵在空中,眼睁睁地望着煜琏一点点地下落,穿过层层茎叶,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脊背上的剧痛将浣妍激醒,一双手紧握成拳,手心里被掐出点点血迹,她不敢想煜琏会掉落在何处,之后会如何,她只知道,直到最后,她也没能守护住煜琏。
忽然间,好像所有的痛楚都没有了,因为所有都抵不过浣妍此时胸口的疼痛,她想放声大哭,她想回水明泽,但她最想的是一切时光倒转,她没有去拨弄那一片草芽。
眼前许多事物看不清楚,却能隐约瞧见一朵巨大的“戕蚀”正向她压来,浣妍闭上眼睛……
一阵箫声响起,细丝终于不再剧烈晃动,骤然间变得温顺,接着又是一阵箜篌曲相和而起,两个器乐之声交相融合,曲调悠扬柔美,像一道溪水淙淙,又像是一汪湖水被清风吹起了碧波。
双耳不再刺痛,视线也又逐渐清晰起来,浣妍被细丝架在空中,缓缓地摇晃着,如同荡着秋千。
浣妍回头,发现所有的“戕蚀”此刻皆是轻轻摇摆着的模样,若是忽略那浓稠的黑色,看起来倒是十分温柔无害,整个阆苑好像一片温顺的墨海,缓波呢喃。
跌跌荡荡的柔波间,浣妍望见煜珩与铮远正并肩站在一片巨大黑叶之上,一人执箫,一人拨箜篌,脚下的那片黑叶便如一条巨毯,静默地承载着二人。
浣妍痴痴望着,那人的身影虽然出现得这样迟,却终于还是出现了,如同噬魂境象里那般,他还是来了,从来不会让她真正走进绝望的深渊,或者说这之前的每一刻,她心底都隐隐有一个信念,她总相信他会来,他总会是那个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来救她的人。
这样安静凝视的时刻不过持续了片刻,一声尖利笑声仿佛利刃划破湖面,现出重重波澜,浣妍被细丝又一波剧烈的摇晃移走了视线,上下颠簸着,影影绰绰地看见整个阆苑又是一番惊涛骇浪的模样,转瞬间所有寂静被吞没,扑簌簌的巨响一叠叠地盖过原本绵软恬静的乐曲,碾碎所有光亮。
“够了,蝶昧!你到底想要如何?”煜珩一声怒吼传来。
是啊,那笑声如此熟悉,浣妍怎能不知,那是蝶昧呢?
从蝶昧在契盟山上看见她催生了石碑上的蔓草,从蝶昧无缘无故地又重新搭理她,让她来阆苑为煜珩养植药草,从蝶昧一大早就与煜珩一起出宫,将他引开,她怎么能不想到是蝶昧呢?
可是为何?为何她要杀细柳和俞鲤?为何连她、煜琏和铮远也不放过?缘何到最后她要成为这个可恶的帮凶?利用与被利用,到底是何时,她竟走进这样一个局。
“哈哈哈,煜珩,你还是来了,你为什么要来呢?为何不肯乖乖在青河畔喝你酒呢?”
蝶昧熟悉的声音传来,所有“戕蚀”不再动弹,浣妍也被静止悬在空中,望见一袭蓝影自空中袅袅娜娜地落下,裙裾伴着长发飘带在空中飞舞,优雅飘逸,姿容无双。
在同一片黑叶上站定,蝶昧含笑着走向煜珩、铮远,眉眼间妖冶动人,铮远探究地看着,煜珩则是在蝶昧与他还有三步远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挥手让她止步。
蝶昧不以为意,继续优雅笑着说道:“煜珩,让我猜一猜,你是为了你的弟弟而来呢,还是为了那个丑丫头?难不成是为了那妖界有名的美人细柳?”
煜珩沉声说道:“蝶昧!快将‘戕蚀’收了!”
蝶昧一脸无辜地嗔道:“煜珩,你从未用过如此难听的语气与我说话,我可不爱听。‘戕蚀’我会收,你知道我自小最听你的话,可是为何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呢?”
煜珩凝视蝶昧半晌,肃然道:“我为你而来。”
蝶昧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复又以袖掩口,满满笑开,许久,才放下衣袖,痴痴说道:“这话我甚是爱听!煜珩,多少年没有见你,你再说些。”
煜珩怔住,脸上有些怒色,有些惋惜,有些疑惑:“蝶昧,你到底为何要如此?”
蝶昧脸上痴然隐去,躬下身凄然地笑了半晌,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