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媪的眼皮慢慢变沉,浣妍停下对云莫和柘舞之事的思量,抱紧它,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它的脊背,生怕它感受不到。
神兽媪浑身慢慢僵硬,冰冷,唯有隐约可触的心跳,撑着它半睁着眼。
浣妍加速揉搓着它的皮毛,激起一阵温热,心里明明知道已经于事无补,却仍是不肯停下手,煜珩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浣妍不理,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嘴里嗫嚅道:“真是个呆兽,为什么一定要死才能解脱呢,为何不与我们一起离开深渊,离开这困了一千多年的秘洞,往后和我们在一起,你就再也不会孤单了……不要闭上眼好不好……不要死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啊!”
许久,神兽媪的嘴巴虽没有开合,却隐约发出轻微笑声,似是自嘲,似是满足道:“呵呵,我不死怎么行呢?当年主人在此下了禁咒,凡是来者皆不能在此处御风飞行,你可知,他的禁咒正是下在我的身上,只要我活着一天,这禁咒一天就不得破,你们纵使有万般神通,又如何能离开这里?
初时见姑娘,姑娘问我离开此地之法,我说不知,其实是存了私心,只想姑娘再多陪我几日,我便可无憾一死,送姑娘出深渊。
方才,姑娘危急之时本可杀我,却终于没有,得姑娘如此怜惜之情,我这一死也算无憾。”
浣妍和煜珩皆有些震惊,原来云莫将禁咒竟下在了神兽媪身上!
以神兽之体封存禁咒,破咒之时,神兽不仅必死,而且就此灰飞烟灭,不入轮回,很多上古神兽都因此而灭种消亡,此法阴狠残忍,加之神兽数量不断锐减,从很多年前,此法已成六界禁忌。
浣妍越来越看不清云莫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冷血无情?可是从他对花神柘舞的感情上看,又有些说不通。但说他情深意重,可是却能对神兽媪施以如此残忍的惩罚。难怪铮远当时说众人皆曰云莫此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神兽媪最后一声奋力哀鸣打断浣妍思绪,浣妍一惊,手臂跟着一抖,就见它从她怀里滑落,重重落于地上。
浣妍慌忙伸手去扶,却被煜珩拦住,顺着煜珩的目光,浣妍看见原本躺在地上通体漆黑的神兽媪,此刻全身却渐渐透明起来,发出莹白刺眼的光,耀得浣妍睁不开眼。
眼睛吃力地半眯着,浣妍听见神兽媪最后一声飘渺的话语:“我自知没有来世可盼,可是幸好遇见了姑娘,让我这一世无憾,如此,也算圆满了!收了我的元丹,它可带你们离开这渊底,深渊边上洞口,就是出路!”
声音在寂静了太久的渊底久久回荡,最后慢慢飘散,随之飘散的还有神兽媪透明躯体上慢慢凝结飞起的绿色光点。
大量的绿色光点,如同一粒粒水滴蒸腾向空中,在渊底的绚烂丛林里游荡,缠绕在一棵棵姹紫嫣红的花树间,浮动与一株株蓬勃灵动的高草上,眷恋不舍地告别,最后消失不见。
直到再看不见神兽媪躯体的形状,那莹白刺眼的光最后转成绿色,在地上慢慢收拢凝做一颗半个拳头大的绿色晶莹珠子,缓缓自地上升起。
浣妍伸出手掌,绿色晶莹珠子稳稳落于她掌心。
自此,六界之内再无神兽媪,唯有这颗元丹,是它最后的痕迹。
合掌紧握,护在胸前,浣妍喃喃道:“我带你离开渊底,不必再等,不用再孤独。”
被煜珩护在怀里,浣妍自渊底慢慢向深渊之上飞去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将渊底那片灿烂丛林再多看几眼,在这之前的一千多年来,一直有一只心地善良的神兽,尽忠职守,独自忍受寂寞枷锁,最后等来它最无奈的宿命。
走出洞口的时候,发现正是青峨山山脚处,他们回到起点。
习惯了秘洞内一直昏暗的光线,此际一片晴好的正午日光,使得浣妍被刺得微眯着眼,抬头搭于眉骨,打下一片窄狭的阴影,浣妍看见不远处站着铮远和兀真道长。
在出洞的路上,煜珩告诉她,当时他将兀真道长从深渊边沿拉上去之际,才一转身就发现那洞口已被封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以法力破之,准备将兀真道长送入洞内歇息后他再跳下深渊寻她。
只是刚一入洞,他们就发现前方光线大亮,不过几步,就已出了秘洞,到了青峨山山脚下,煜珩遂决定让兀真道长先离开秘洞,他回身再去渊底寻她。
原来云莫此般设计,是为了让知晓“浮印沙”的过关者以为那洞口就是藏宝之处,然后诱使其入洞后封死退路,强行使其出秘洞,最后虽然一无所获,却也不至于白白困死在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