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妍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智便被突然激醒,心底开始期待着一个绛红色的身影。
循着乐声,浣妍出了紫榭,走进丛生的紫色竹林。
愈近竹林深处,乐声愈响,直到看见一处竹榭静静伫立。
竹榭被一圈竹篱围着,自成一座袖珍小巧的院落,院落一隅是一方小池塘,一池白莲开得徜徉肆恣,暗香浮动,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碧叶清浅,翠影幢幢。
箜篌声忽的止住,竹榭内步出一人。
“你是何人?”那人声线略低,语调漫不经心,音色却柔韧动听,似静夜里挠动一根细弦,又似更漏汩汩叮咚。
浣妍原在欣赏一池芙蕖之景,被这一问惊得顺着声音处望去。
只见那人,长身玉立,一身广袖月白长袍,外着一层透明薄纱,和着风起落飞扬,长发流瀑,似一匹墨色锦缎披于挺直的腰背,怀中抱一把凤首箜篌,弦光跳闪,华光灼灼。
微微捻了捻弦,那人抬首,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细白脸庞,惊艳绝世,飞扬墨黑的双眉下面,一双凤目半开半合,似烟波初起,又似雨幕乍停,漆黑幽深的眸子闪烁翕动,右眼角处一颗樱红泪痣,一条暗红细条纹饰将泪痣和眼角牵引着,沿着额角蜿蜒伸入发际,乍一看去,仿佛以墨发为壤,虬曲地长出一枝暗红妖冶的蔓草,匍匐在眼角处,装点得那双凤目越发邪气,勾魂摄魄。
浣妍对上这一双凤目,只觉所有神思似被悉数吸了去,一颗心忍不住悸动起来,怔怔凝望着眼前之人,芝兰玉树,遗世独立,恍如谪仙,却又孤傲清冷,隐隐透着一股邪气,让人沉醉惊艳的同时,又滋生出一种的惧意,便是说错一个字亦要胆怯地惶惶然。
“我……我……是辰远殿下的妹妹姰远天姬……”浣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生怕一眨眼这样飘然若仙的人,便要消失不见,心底只道,这样姿容的人,仿佛不该存在与这样的世上,否则,不是这世间污浊庸俗了他,便是他蛊惑颠覆了这世间。
那人眼眸一抬,将浣妍凝望了一会儿,眉宇间闪过一丝了悟,缓缓道:“便是辰远的那个孪生妹妹吧,这么说,辰远现下也是你这般面容咯?
我上一次见他,还是一千多年前,之后辰远倒常来这里,只是他总是与灵羽一处,我便从未见过他,如今见了你,也便知道他的模样了。
只是,这一千多年,你为何从来来过紫竹林?我记得,当年你与灵羽的感情也是极好的。”
一千多年,看来又是位前辈。
接着浣妍愣住,他为何如此问?难道他不知道姰远天姬这一千多年都是失踪了么?
“你……你是谁?”浣妍隔着篱笆远远问道。
不知为何,这人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她不自觉地抗拒向他接近。
“我?呵呵呵,你不知我是谁?呵呵呵呵,倒也是,我被困此地一千多年未曾离开,如今你们这些小辈还能认得我的,已经寥寥了吧!既如此,我便不是什么要紧的人。”那人说完便在池塘边沿侧身坐下,出神地望着一池白莲,绰约竟妖娆。
“你……喜欢莲花?”浣妍没话找话道。
“天姬看这一池莲花如何?”那人随意问道,似是并不在意能否得到回答。
“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圣洁无暇,气质高华,玉净无尘,十分漂亮。”浣妍斟酌道。
“呵呵,我喜莲花,尤以白莲为甚,倒没这么多正经道理,只为心上一人。我知天庭瑶池的莲花极好,这一处自是比不上的。”那人笑道。
“我觉着花好不好看,不在于它是开在哪里,开得何种姿态,在于这花是否开在你的心上,若是心中无花,便是无心观花,而无心观花,任花开得再美,也是入得眼,却入不得心,不过转瞬的美丽,待你移开了目光再看不见时,每每想起的,还是开在心上的花,这时,即便那花不美,甚而已然凋零,却依然是最好看的。”浣妍若有所思道。
“哦?”那人轻笑一声,一双凤目眯了眯,神色迷惘地缓缓道:“我心上开着一支白莲,很想好好爱惜她,却再不得机会。”
“是你思慕的姑娘么?”浣妍小声试探着问道。
“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或许早已将我忘了。”那人一双凤目暗淡着,嘴里缓缓自言自语道。
“再不得机会,是因为你被困于此?”
那人怔了怔,不置可否。
“那姑娘知道你被困于此么?”
“正是她将我封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