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歌回过神的时候,众仙子已经舞完一曲,盈盈落地后有条不紊地从大殿的各个角落里散去,掀起殿内香风阵阵浮动。
下意识看向对面那桌席位,忽然发现,那歪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约莫随那些仙子们游乐去了吧!浣歌暗忖完,就莫名有些郁郁,堵在胸口,对眼前的喜宴,越发没有了兴味。
抬头扫视一圈大殿,众仙人们的情绪反倒越发高涨起来,部分仙君已经微醺,红着脸颊和鼻头,言语十分密稠地与同席的仙友说着话,一下子就让她想到了尘永醉酒后的样子。
记起那日化形而出,远远见到尘永脚步蹒跚地急急迎向她,一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浣歌瞧见尘永脸上越加密集的皱纹,内心酸涩之余,亦极力按耐住欣喜,她真的很高兴,高兴永伯最后渡过了难关。
她清楚记得,五百年前,永伯为了水明泽上的结界,与漓戈一起拼尽修为延续夜阑花,虽然,直到最后没能阻挡夜阑花封印被破的结局,却也耗费了他几近六成的修为,而之后又将自己的一把胡须送与她去医治煜珩,便又损耗了三成,以致后来,她再次回到水明泽的时候,永伯已是日日躺在烟波殿内不得起身。
那时候,每日看着永伯陷入昏睡,伏在榻前的她,一颗心悬得高高,她担心得要发疯,好害怕永伯这一睡去,就再不能醒来。
及至她跳下有界崖,一切显得突然而又宿命,她无缘再见永伯最后一面,心里却至死都在祈祷,永伯能好好地活着。
所以,见到尘永站在碧湖旁慈祥地向她笑开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前世里她经历许多悲伤和不幸,好在,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很糟,永伯,洌溪都还在。
当然,事后尘永对与她的落泪颇有疑窦,她的解释是人界里每一次新生都伴随着哭泣,所以她也要哭一哭,以表达化形成人的激动喜悦,对此,尘永虽略有失望,却也觉得有礼,于是当夜,便背着妍舞拿了梦落花与她在浣溪亭对饮以作庆祝。
而当她问起为什么要独独找她分享梦落花时,尘永嘿嘿一笑,“你今日才一化形成人,便能感怀落泪,说明你是个性情中人,而性情中的姑娘常常容易多愁善感,多愁善感就容易酗酒,亏得我好眼力,当即就发现了你这一特质,所以就要赶在你自己去酗酒前,先引导你喝喝酒什么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远见卓识啊?”
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他喝醉了。不过,如此,他就还是她记忆里那个喜欢为老不尊的永伯。
只是虽然尘永相比五百年前已经精神了大半,但下巴的胡须也只长出了稀疏几根,常常令他摸胡须不能,甚为苦恼,他嘴上说,那是因为没有胡须不能显得很儒雅,但浣歌心里知道,永伯的修为终究是被耗尽了,所剩的不过仅能维持着他安逸地活着,再要过多做法恐怕已是不能。
所以当尘永佯装醉酒后故作试探地将水明泽主事之任交给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婉言谢绝,当场应下,着实让尘永感动了一把,稀里糊涂言语十分密稠地与她交代了许多事,其中就说起前世里有关她的事,说浣妍那姑娘自离了水明泽,遇上仙界之人后,命途就开始不顺遂,最后惨死,说这个事情告诉我们,没事便不要与仙界起瓜葛。
第二日尘永果然没忘了郑重其事地将主事之职交给了她,由此可见,前夜他果然是装醉。而成为新任域主的她,记住的第一条忠告,就是不可与仙界有瓜葛。
可是,这世上很多事情,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却会不容你拒绝地来招惹你,当真让人无奈至极,就像那天原本无比平常的一天,永伯却说仙界来了人送喜帖,说是仙界的大殿下要成婚了。
当时她就不能理解,若说是前世还好,这一世,仙界的谁谁谁要成婚,似乎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仙界明显不做此想,他们作为六界名义上的统治者,你的事可以与他们没关系,但他们的事,却一定要和你有关系,你想没有关系,就是不给面子玩挑衅,这真是属于当权者特有的思维逻辑。
于是在尘永体弱,洌溪不喜热闹,妍舞任性赌气的各种不利情形下,作为域主当顾全大局的她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接受这一关系,来天庭赴宴,也当是偿还当年铮远对她的兄妹情谊。
这一番事情想完,浣歌深刻觉得,做一个在位者,总是瞧着风光,可风光背后往往是很多身不由己。
不由得目光飘向高台上端坐着的陆吾,他做人界太子时都已有着太多身不由己,更遑论后来成为帝王,甚至他的成仙之路亦是太多的身不由己堆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