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过去,陆吾基本痊愈,浣歌却感觉自己的伤势不仅毫无进展,甚至还有愈加严重之势,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不安,但浣歌强打精神地还是与陆吾商量了向妖王辞行的事。
原本二人打算由陆吾出面辞行,奈何据一些侍婢所言,妖王与未来的夫人正忙于筹备婚事,已好几日不在宫中,故而不得见。
辞行之事,就这样耽误了几日,浣歌越发心急,只担心再拖延几日,自己的伤势会被陆吾看出端倪,她还需早早回水明泽,那里灵气旺盛,仙草众多,或许会有助她痊愈。
又等了几日,浣歌决定免去辞行这一虚礼,直接和陆吾离开,却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妖王回宫的消息。
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浣歌趁着陆吾休憩时间,来到王宫后院的桂树下。
月上中天的时候,浣歌果然瞧见了煜珩。
他一身绛红色常服,在月色下鲜亮夺目,修长挺拔的身姿被笼在那样宽大的袍服里,显得格外飘逸潇洒。
他喝了酒,有些微醺,从远处走来的时候,步履微晃,狭长而魅惑的眼眸里,情绪落寞而迷离,浣歌就这样看着他,仿佛他正从五百年前穿花拂叶而来,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近至眼前的时候,煜珩眯了眼,将浣歌皱眉打量了许久,捏起她一片纯白的衣袖,低低道:“如今的你喜穿白衣,是不是因为心里爱的人是漓戈?”
浣歌一怔,随即淡淡道:“妖王大人,我来向你辞行。”
“我还记得你穿碧色衣衫的模样,那时的你,不会带着这样平静到冷淡的表情。”
“走之前,我还想劳烦妖王带我去一个地方。”浣歌按耐住心底的悸动,平静道。
“如果你心中所爱是漓戈,为何还要嫁与陆吾仙君?浣浣,你何必这样自苦。”
“烦请妖王大人带我去见梦姬夫人。”
“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浣歌立在人界一处热闹的街市上。
看着人来人往,摊贩夜市里经营奔忙的情景,浣歌问道:“妖王这是何意?”
“我知道你会侍弄花草,但有一种花却只能由我种出来。”煜珩偏头,黑色眸子亮晶晶地看向浣歌道。
浣歌不明所以,却忽然听见一声巨响,街市上顿时沸腾起来,人们没有像浣歌以为的那样恐慌惊乱,反倒手舞足蹈,欢笑笙歌。
夜空在这一霎那被照亮,像是团聚了千万颗灿烂的星子,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上绘出了一个个火树银花。
随即又是不断的巨响,空中不断出现不同色彩的花束,很快消失,又很快绽放出新的,将整座街市照得亮如白昼。
浣歌仰着头,新奇地看着,为每一朵灿烂花束的绽放而惊喜,又为它们的快速消殒而失落,就在这情绪的一起一落间,耳边响起煜珩动人心弦的语调:“浣浣,这是烟花,以火燃爆竹而生。”
浣歌揉着有些发酸的脖子,回头看向煜珩,正对上他灼灼的眼神,心头一跳,脸颊有些发烫,不由得低声道:“煜珩……”
这一声呼唤好似有了魔力,煜珩的面容顿时焕发出光彩,他伸出手来握住浣歌的手,颤抖道:“浣浣,我知道是你,我们都没忘了彼此,或许我们……”
触到煜珩的手,浣歌猛地惊醒,飞快地将手抽出,礼貌道:“妖王大人如此盛情,带我前来观看美景,我也带妖王去看另一种别样的火以作酬谢。”
浣歌说完飞快地捏诀移形,丝毫不敢回头,煜珩那瞬间变暗的目光,那立时失落哀伤的表情,她一个也不敢看。
在一片树林里落定后,浣歌抚着胸口,那痛楚像万千根针刺一般扎遍了全身,伤势又一次刻不容缓地提醒着她,再不能频繁地施法了。
煜珩很快赶到,浣歌笼起衣袖,微笑着又将衣袖散开。
就在那一刹那,点点碧绿流萤缓缓飞起,星星点点地旋舞在空中,像是一簇簇袖珍细小的火焰在空中静静燃烧,夜色下的树林里,顿时有了别样的光彩和灵动气息。
“是萤火。”煜珩低哑着嗓音道。
他抬头看着荧荧绿光,悠然地伸出手,指尖上落下一只流萤,像在与他深情对望,煜珩的神色陷入迷惘,嘴角微微扬起,弯起一抹笑意明显的弧度。
“妖王大人可还满意?”浣歌忽然出声道。
煜珩回神,指尖微动,原本安稳落着的流萤倏地飞远。
苦笑一声,煜珩道:“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