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的澍河,那些已经排列整齐的龙舟,远远看来细如牙箸。
云山站在衣衣身旁,本来想坐,但也被几个女眷指指点点搞的郁闷起来,倾身对衣衣道:“要不,我去找人看能不能换个位置?这并非大礼,只是玩乐之会,调换位置并无伤大雅。”
“那样也好。”衣衣看出云山不自在,便答应道。
云山便去寻那宫婢。
衣衣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那些龙舟,就听得不远处一阵喧笑。她转头看时,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含笑正对着自己。
那是临珫侯陈弈。他坐在观台正中第一排,仍旧是斜倚在太师椅扶手上,身上锦袍玉带,零零碎碎的稀奇装饰挂了不少,一副纨绔子弟模样。而他的左手边,端坐着的是着武官服的玉弓将军。
“小美人,你来啦?我想你想了好久呢。听说你回了澍阳,却怎么不来瞧我?”他隔着好几个人就喊。
衣衣起身施礼:“琐事缠身,未曾登府拜访,还望临珫侯恕罪。”
“啧啧,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啊。”陈弈又望一望她,眼珠一转,对右手边的女眷低语几句,那女子起身,过来衣衣身边,道:“临珫侯请姑娘过去坐。”
衣衣看着这女子身上服饰,却仿佛是郡主之款,便道:“不敢。”于是转身又对陈弈说:“多谢临珫侯美意,我坐这里很好了。”
陈弈用食指摸摸自己下嘴唇,似笑非笑一阵,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笑嘻嘻对旁边玉弓道:“将军,我好没面子,你不替我说句好话?”
“只怕我要说了,她更不肯来了。”玉弓道。
“这么说,你也是希望她坐过来是不是?好,此事我办!”陈弈二话不说自己绕过半圈,跑到衣衣面前,抓了她手就往自己座位去。
衣衣没有想到他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全然不像他外面表现得那么身体贵弱。她并不想施了内力万一将他弄伤,所以只是一边挣扎一边道:“陈公子,你不要这样失礼!”
然而陈弈充耳不闻,只一直将她拉到自己左手座位上,放开手,指着座椅:“坐!”
云山已经闻声而来,但见到眼前境况,也不便上前,只是一旁站着。
“行了,我说衣衣姑娘,”陈弈忽然凑过来一点压低嗓音,“你不想被那群老女人一会逮住问东问西,最好还是坐在这里。”
衣衣看着刚才坐在自己前头的几位官眷命妇,她们皆是直勾勾看着自己。她便对陈弈道:“由此,多谢。”
陈弈斜眼去看玉弓,玉弓并不言语。
这时,江边庶民人群一阵欢呼。紧接着一串擂鼓轰隆,贯彻水面。
“啊,开始了开始了!”旁边人都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伸脖拊掌道。
陈弈也施施然坐下,照旧化作一摊软肉。
于是,衣衣就这样坐在了最好的位置。
而视野之内,宽阔的河水之畔,入水的龙舟已经在拉起的红幡一侧就位。江边的数万众人齐声数点,直到一声巨锣敲响,红幡垂落,赛会开始。
无数的鲜花洒落河面,顺水流去,而逆水搏浪前行的十条颜色纹饰各异的南北龙舟,正脱弦箭一般疾速地向上游行进。舟首的鼓手们奋力敲打着各自的鼓点节奏,阳光下晶亮闪耀的桨手身上的汗水顺着黝黑的手臂淌入波色青碧的澍河。那些刺破水面游龙一般的舟身,在绵延不断的欢呼声中,转瞬就已经赛出了一里之外,你眨一眨眼,它们就已是二里之外。
“果真好玩。”陈弈摸着下巴赞了一声,“我押的是我家的‘逐浪’,将军可有押哪一条么?”
“未曾。”玉弓回答。
“那你现在押一条嘛。”他几乎是委屈地说,“那些老头儿们都为了昭陵事,个个辞会不来,让自己老婆就代表了。那些婆子惜钱如命,没几个押的,实在无趣。现如今连带宫里的禄德公公,也只押了三四十注而已。”
玉弓道:“你要输了。”
那已经远去的龙舟队伍已经拉开彼此距离,最先和最后的,差了有半里之遥。
陈弈仿佛没有听见这提醒,而是立刻转到衣衣一边:“你押一个!”
“我从不玩樗蒲的。”衣衣看着他,“况且我也无钱物可押。”
“……怎么放了这两位大人在我左右哇。”他不甘心,继续撺掇衣衣,“赢了算你的,输了算将军的。”
“临珫侯不要再说笑了,我不能再欠他了。”衣衣平静地说。
玉弓闻言,转头来投以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