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都成了浅桔梗色之下的苍茫背景,显得那人像不远万里而来,奔赴一场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无期之约。
其他人签完字也围到于丁这边,伸长了脖子看宋微。
“听说是个姑娘家?看不太出来。” 不管是身高,还是寒风中行走的气度,都不大像闺阁小姐。
“九……前指挥使的妹妹,那跟普通姑娘能一样吗?”于丁身后挤了三层人,佩刀硌着肉,他快要呼吸不畅。偏偏后边人还使劲儿挤,“让让,让我也看看。”
话音刚落,宋微已经走近,近到众人能看清她的脸。
于丁身边响起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有人从嗓子眼儿挤出两个字:“乖乖。” 怎么这么像。
拥在身后的锦衣卫们更着急——锦衣卫作为皇帝仪仗队,缇骑们个子都高,前面这几个往窗子口一趴,他们后面的啥也甭想看到。 “你们看完了倒是让我们也饱饱眼福啊。”
前面那个下意识的回应:“我感觉你们饱不来眼福。”
说话间,靠窗的几个锦衣卫突然自动退开,后面的人蜂拥前挤,没有防备之下,被呼啸的冷风吹眯了眼。 待眼睛再次睁开,面前哪还有宋微的身影。
众人:“……艹。”
而那几个靠窗看了宋微的,这会儿一个个抱刀立在最后,目光悄悄朝门口瞟。 宋微从栽了柳树的正门而入,进来时那群窗边的缇骑们才转头,冷不丁看到她的脸——
“啪……”有人刀掉了。 “九……”有人消声了。 “啊……”还有人怀疑自己在做梦。
宋微好像也同样被这场面惊到,嘴巴张了张,紧张的没说出话来。
“不、不是九……” “个子没有他高。” “肩膀没有他宽。” “手指纤细,没有喉结,是姑娘没错。”
锦衣卫们眼光毒辣,骤然看到姑娘家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念头,而是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两遍。 ——而且还专挑细微之处着眼。
宋九的手不算大,毕竟他死的时候才十六岁,那双手却因为主人常年习武握刀而根根修长,笔直好看。但凡见过宋九握刀的锦衣卫,几乎都忘不了他一根根渐次有序的收拢手指,骤然发力时的动作,冷煞又惊心。
喉结可以作假,肩膀可以撑宽,身量都能垫高,但手指不能,指甲不能。
宋微见他们看着自己用药裹了足足有半月,才看起来像姑娘家的手指,未置一言。 尽管药效只有三月,但三个月已经够她在邺都站稳脚跟了。到时旁人盯她不那么紧的时候,她再重新包好手指。
佥事听到动静从后堂走出来,见到宋微的时候也是不由自主愣了一下,但他显然比其他缇骑知道的更多。 他皱眉问:“你就是宋微?”
宋微仿佛很不喜欢被人注视,她步伐有些轻,上前几步,抱拳行礼:“在下宋微。” 还没正式记档,她也识趣的没有自称卑职。只是这声音有些小,好像没吃饱饭一样。
张恩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这个宋微还是跟昨日调查的一样,胆小怕生。至于那当街勒马的事情,可能是每个云昆宋家之人融入骨子里的动作吧。 他朝着阴暗处‘呸’了一声:“教姑娘家如此精湛的骑术,活该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张恩啐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抱刀的于丁给听到了。
-
“张恩就是阴沟里的老鼠,除了暗中嘴碎,什么都做不到。” 今日天公不作美,天色从清早就显得昏暗,这会儿不过酉时,宫里已经掌灯。于丁擦拭着御用旌节,背对着烛火,面容完全隐没在黑暗中。要不是他出声,旁人还真看不清他说没说话。
宋微在马圈呆了一天,正在水盆中净手。但她还是觉得身上沾了马的味道。 骤然听于丁说起‘老鼠’,宋微就想起燕王时逍那句‘耗子’,她抿着唇没说话。
于丁是宋九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今年十七,比宋九大一岁,正是年轻气盛、见到一点不平就想说两句的岁数。同样的,这个年纪的人心怀热血,只要看顺眼了跟谁都能打好交道。看不顺眼了当然要骂两句。
于丁专程在这里等着宋微。 他有些犹豫,毕竟宋微是姑娘家,会同意租住他租的那家院子吗?那里鱼龙混杂,还住了好几个收虎皮钱的地痞。 但胜在租金便宜。
于丁知道宋九清正廉洁,靠锦衣卫那点俸禄活,虽说租了个偏僻宅院,但房子没修葺好,他也没时间管,就一直将就着住。 邺都房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