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这二十多年他一直走的都是一条错误的路。
男人的眼泪沿着眼角流下来,滚烫的洒了满脸。
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是溺水的人扒着唯一可以救命的浮木,也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祈求他的神祗,赐予他一线生的指望。
宜华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情谊深厚的表兄。
她印象里还能清楚的回忆起十八年前他的模样,定国公府周家的二公子,才华横溢,倜傥风流,名满京城。俊朗儒雅的面孔上时常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在眼前就像是一幅缱绻的画卷,看见的人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可是现在,他却把自己磋磨成了这副模样,外表的变化还是其次,当初年少时,他的眼睛是会发光的,不知道折煞了多少胤京的闺秀,可是现在,这双眼睛里,要么就是疯狂冰冷的算计,要么就是深刻痛苦的绝望。
曾经认识他的那些人,就算他站到他们的面前去,现在也一定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认出他了。
看着这样的周畅源,宜华其实也是打从心底里会觉得有一根神经被牵扯得发疼。
可她还是极尽克制,用力的抓着门板阻止了自己想要伸手去擦他脸上泪痕的手,咬着牙道:“离开这里吧,我的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你在我这里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而且如你所见,你我之间到这会儿早就把什么情分都断干净了,也没有必要再对彼此执着不放了。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论这天下会变成什么的样的格局,都不可能,因为我了解你,从小到大你都是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你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更骄傲,对你自己和对你身边的人的要求都比旁人更严苛,如今我这样的身份,早就成了扎在你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以后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这根刺就会成为隐疾,我知道你待我宽容,你不会苛责我,那么最后这根刺刺伤的就只会是你自己,你会很痛,没日没夜、每时每刻的都痛。既然勉强在一起了你反而会更痛苦,那又何必呢?所谓的覆水难收,就是这个道理。表哥,正是因为咱们份属血亲,我现在才会坦白的对你说这些话,我想我的意思你都明白,你不要再装作听不懂,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冷淡,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却能发现她在说话时候脸上肌肉不同寻常的僵硬。
只是周畅源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绝望之中,又一次被这番话狠狠的打击到了,反而无暇顾及其它。
他没有反驳宜华的话,因为就算他此刻没有心情去仔细琢磨,也隐约能够明白这种心情,他之所以迷恋宜华,是因为从小到大,宜华就是他心里最美好的存在,他舍不下,放不开,可是这座南梁的深宫玷污了她,摧毁了她。他知道她的不得已,也能包容她,不会因此而迁怒她,可是他又是真的恨——
恨周太后,恨梁帝,恨大胤和南梁那至高无上随意操纵旁人命运的皇权,恨所有将他和宜华逼迫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的人或物,否则他不会想要杀死梁帝甚至还有周太后。
这些年宜华的遭遇,确实早就是他的梦魇了,除非他突然失忆,否则就会永远的记得,并且耿耿于怀!
而宜华就是太理智,太清醒了,她能将眼前的局势看透,也将他这个人看透,她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她甚至都不准他去自欺欺人。
周畅源的表情已经痛苦到扭曲,手用力的卡着门板,拒绝让宜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宜华就伸出手去,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他极尽挣扎,目光死盯着她不放。
宜华却始终平静的低垂着眼眸没再与他对视,斟酌再三,终于说了句算是安抚的话:“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只能算是你我此生无缘。”
话落,她已经掰开了周畅源卡在门上的最后一根手指,动作稳稳地将大门关上了。
这最后一句话,她看似是留了一线希望给他。
这已经是她能给他的最后的一点生机了。
周畅源扑在那两扇闭合的大门上,在这深宫之中,他即便有满腔的悲愤和痛苦,却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只能压抑着所有的痛苦,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用尽全力试着去推那门,可里面抵得死死的,他便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只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
他不想走,可是理智和情感将他的一颗心撕扯成了两半。
这里是南梁的后宫,是一个稍有不慎就能立刻叫他粉身碎骨的地方。
所以——
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