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方府的门前,我扶着侍女的手下来,看了看停在一旁的马车,问道:“府中今日有客来访吗?”
侍女回道:“那是大公子的马车,应是要出府办事吧?”
大公子?是了,前些日子正厅门前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可不就是二姑娘吗,按理说她上头应还有个哥哥或姐姐。
这方老爷虽是对在称收了个义女,可我这义女说来不过是他雇的工人,这方府里规矩一套又一套,我也不再多问。
回到雪苑,我卸去钗环,脱下华丽的深衣,换了件暗灰色的襦裙,端着义父特意让人定制的桃木盏,趁着黄昏彩霞还挂在天上,来到池边的软榻上小歇。
虽说我不能去其他院子里走动,也不能与府中主子同桌吃饭,可义父供给我的一切,皆是按我喜好安排的,这也是给了我个清净。
每日早晚膳食皆是由侍女在小厨房里做了端来,当我发现雪苑的特殊性以后,便知道不会有人来访,索性将苑里所有的摆设都更改成自己喜欢的,不给清檀授课的时候,我常常靠在池边的软榻上休息。
池中的荷叶青青,一头黄睡莲露出尖尖角,我捏起一撮鱼食撒下去,鲜艳的锦鲤争相抢食,我端起桃木盏饮一口里头的香片,身后一个女声响起:“姑娘怎的又不穿鞋?仔细着凉。”
我回过头,这个叫芷儿的孩子正提着食盒一脸嗔怪地看着我,我走过去,提过她手中的食盒放在石桌上,里头是西湖醋鱼和火腿炖老鸭,我将碗筷摆好,看她还嘟着嘴,便将她拉来坐下:“快吃饭吧!”
芷儿是义父派给我的唯一一个侍女,除了嬷嬷偶尔来检查,便是她负责我的一切起居,平日我出行便不再带人。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人小鬼大总爱管着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所以我对她总也是纵容。
“姑娘总是不爱惜自己。”我见她赌气,便将一片火腿塞她嘴里:“好吃吗?”
她点点头,我将筷子递给她:“好吃就快吃。再多话,你就别来雪苑了。”说罢,我端起我的桃木盏便要走,她回问我:“姑娘又不吃了?”
“我在宫里用过膳了,你吃完收拾了就好。”说罢,我便不再理她回了屋。
睡过三更,突然外头又传来了萧声,我本也不好奇吹奏之人是谁了,但大半夜的实在扰人清梦,我轻轻推开门,看了眼睡在外间的芷儿走了出去,来到墙边我出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方府宵禁的时辰吗?如此时分奏乐嬉乐,实在过分。”
听我说话,萧声突然止住,温厚的男声传来:“抱歉,在下无意打扰。”
我吓了一跳,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围墙对面住的是位女子,难怪我第一次问话时他不回答,想来也是太过突兀,我尴尬的落荒而逃。
每日五更,我便从方府坐车入齐宫,等清檀公主起身用过早膳后便开始一天的授课,从礼仪到四书五经再到琴棋书画,每一课只在特定的时辰教授。
“这什么《女诫》!我不读了!”清檀公主将书扔在地上,我捡起来放在她面前:“为何?”
“学这些有什么用?好没意思。”她抱着手臂转身不理我,我拉起她道:“可下一课的时辰还没到,不如奴才带您出去走走?”
“什么?”她愣了:“我还以为,你会骂我…”
我微微一笑,拉着她出门:“奴才为何要责备公主,公主说的对,奴才也觉得那书好生无趣。”
“那你为何还要我学呢?那书里说的都是混账话,什么男尊女卑,为什么身为女儿身便低男儿一等?我不服!”
见她如此激动,我拉她坐在桥边,抚着她的后背道:“在奴才看来,人生而平等,尊严同等,自由同等。可世道不平等,才有了尊卑之分。奴才让公主读《女诫》,并非让公主效仿班昭所谓的德行,而是希望公主意识到,这便是现下世人遵照的教化。身为女儿并不可惜,可惜的是不自持,自爱,自重。公主千金之躯更应做到这三点。”
清檀公主虽是个未及笄的孩子,但自尊心强大,即便是哭也背过身抽泣:“我一点都不想做什么公主!当初父亲将我取名清檀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我住淮山寺一辈子,他有儿子便不要女儿,我和我娘亲早就认了,便是当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罢了。如今偏偏又有人把我接回来,把我困在这个大园子里,安排一大堆我不喜欢的事逼我学。你根本不知道,以前我多渴望有个家,又有多羡慕寺里来祈福的小姐公子们不凡的谈吐和高贵的姿态。现在我虽然什么都有了,可我一点都不快乐。我知道这些服侍我的人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