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掠来,如狂兽过境,简直要将地层都掀起来。
在这关头,江白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觉得有一个重物顷刻间压在她的身上,将其扑倒,死死地贴在地上。
待风势稍弱,白晨才拧起头来,眯着眼睛望向四周,眼睛所及,在夜色的掩护下也只见得一片浓沙滚滚。
“你扑我干嘛。”身下传来江白冷且平静的声调。
“哦,我看风这么大,就下意识地把你扑了。”白晨嘴里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刚救了你一命哎。一句多谢没有,还要责怪起来。
“那你还压在我身上?”江白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白晨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此时还压在江白的身上,便赶紧弹起,顺势说了两句道歉。
江白起身,顺便拍了拍身上的尘气。
“原来是献祭呵。”她轻声叹道。
“献祭?”白晨猛然望向处于龙卷风中心的清目盲。此时缠绕在她身上的浓墨淡了不少,能依稀明辨出她的样子。她似乎是昏过去了,又像是死了。
白晨曾听百宝说过魔族的献祭,简而言之,这是一种把力量交予他人的方式,代价是自己本体的消亡。不过献祭在魔族的历史上发生次数极少,绝大多数魔族人都不会使用这种方式,哪怕彼此是最信任的亲人。
因为吞噬同类在魔族贪欲君主后裔中极为常见,类似的“吃人”观念一直存在于所有魔族人的意识里。献祭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吃”与“被吃”的关系。对占据魔域大多数的帝恶后裔和真墟后裔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而令穷后裔也难以接受的原因是,献祭所要消亡的,往往不只是自己的生命。
在魔族眼里讳莫如深的献祭,对于忠诚度极高的魔兽,反而出现的次数很多。
黑泽现在做的,就是献祭。
浓墨一样的烟气在风的加持下,慢慢细画成一个等人高度的虎头。
“原来不想在这个时候发动的,但若是再晚一些,就很难再说服她了。”浓墨画成的虎头居然口吐人言,声音低沉沙哑,略带一点金属质感。
“你没有告诉她这是献祭,还是说,担心我会把关于献祭的一切都告诉她。”江白眯着眼睛,进了一步。
白晨早跟她说过黑泽是少有的智商高的魔兽,因而当黑泽口吐人言时,虽然她一开始感到惊讶,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我只告诉她,我会把能量给她,因为受通灵召唤的影响,我无法在人间逗留更长的时间。”黑泽如是回答。诚然,它确实没有把真相告诉清目盲。
“所以,你并没有告诉她,所谓献祭的后果,是要你灰飞烟灭。”江白的声音骤然冷了。
白晨的心仿佛一下被攥紧。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巨大的虎头此时流露出恳求的姿态。
“为什么?她值得你这么做?”江白追问。
“你知道,我之所以能在通灵召唤出来后一直存在,是因为我被附身于一只被抛弃的凡猫身上。在这段时间里,我与她朝夕相处。她是一个被抛弃者,我也是。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我想帮她一把,哪怕要付出我的一切。”
“都说你是智商高的魔兽,不过在我看来,笨死了。”江白嗤笑道。
“我曾听一个人说过,情之所切处,是最不得算计的。江公子,你有过这样的时刻么?”黑泽淡然一笑,最后反问道。
江白先是皮笑肉不笑地吐了句:“你是在讽刺我么?”
仅仅是两个喘息过后,她一双大眼睛忽地睁开,眼珠定住了,大声吼道:“你他妈是不是在讽刺我!?”
白晨想着这家伙怎么突然发起了神经,于是打算伸出手去把她拉下来。
不料江白却突然一摊手,吐气道:“好吧,你赢了。”
白晨一头雾水,总觉得自己永远都跟不上神经病江白的思维。
一声细致的哏痛声从龙卷风内传出,两人眼前的黑泽脸色一变。
“不好,她好像知道了。”
“因为你的魔魂正在破碎,她又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怎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白望向龙卷风中央的女孩正在苦苦挣扎,那双禁闭的双目下淌的不仅是血,还有泪。
她在低声哭泣,即便隔着夜色,隔着风沙,依然能看到那个脆弱的灵魂正在瑟瑟发抖。
“没关系,献祭是不可逆转的。只是结束之后,只能劳烦二位替我解释这一切了。”黑泽扯出艰难的笑。它所凝结的虎头,墨气越来越淡了,代表着它的魔魂正在支离破碎。
江白和白晨同时沉默下来,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慢慢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