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白色衬衫被扯碎了几处，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身上有许多轻重不一的伤痕，上面黏连着已经干涸的血块，那个少年低垂着脑袋，斜斜的栽靠在椅子扶手上，半长的黑色头发乱糟糟耷下来，好像已经失去了生的气息。

和我想象当中金项链啤酒肚大花臂的黑帮老大完全不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清瘦少年模样，真的没办法将他和贩卖人体器官组织的头目联系在一起，我看着那个已经失去颜色的灰蒙蒙的人，突然有些悲伤。

“他死了吗？”我抓住西索的手腕，轻轻问。

“没有，只是昏迷了而已。”

于是我松开握住西索的手，径直向他走去，西索没有阻拦，而是退到了靠墙边的地方看着我。

这个人就是伊路米要找的“鱼”。

我走到他面前，那个人斜瘫在椅子上，看起来渺小又脆弱，我抬手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头发，露出后面苍白的脸。

是和想象中一样清秀的少年五官，对于我的触碰他毫无反应，无意识轻轻抿住的嘴唇上布满裂纹，脸上还蹭着着深红色的血迹。

“他的能力发动条件之一是需要用一只手握住念能力做出的卡片的主卡，小伊废掉了他的双手，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实际上随时都可以杀掉这个人，只不过我对杀死这样的家伙实在没什么兴趣，还是等小伊回来交给他动手吧~”西索在一旁解释到。

我总觉得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一个在圆盘当中不断旋转的小球，没有尽头，也不会停下，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少了什么，可是却无从探究究竟是什么。

是直观感受到生命逐渐消逝所带来的不适吗？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的生命真的这么脆弱。

“嘟、嘟、嘟——”一阵电话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西索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屏幕正闪着幽幽的白光。

“喂？”他接通了电话，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说：“是小伊啊~”

我静静等待了片刻，他们的通话很简单，仅仅几句就结束，西索挂断电话后说：“小伊那边有点事要我过去一趟呢，你就先自己一个人在家待一会吧？”

我点点头，说：“不是我一个人，这里还有一个。”

“哼哼~”西索用鼻音笑了一声，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候我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边重重咳嗽一边开始干呕，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哦呀，醒了呢。”西索说。

“西索，”我突然叫住他，“我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先不上去了可以吗？”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可别做什么多余的事哦。”西索想了想说，“虽然这家伙手被砍掉了，但是如果你心软做了什么，要逃跑或者杀掉你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放心。”我沉声回应，“走的时候记得把你的煤油灯留给我。”

剧烈的咳嗽和干呕之后，面前的少年满脸的汗渍眼泪，和口水混杂在一起，虚弱到呼吸都在颤抖，但是由于手臂被绑住，也没办法擦脸。

我沉默的看了他一会，上前费力从他的衬衫上扯下来一块，扳过他的脑袋，在他脸上胡乱擦了擦。

“抱歉，只能用你的衣服了，因为我没有手帕，也不想弄脏自己的裙子。”我说。

松开手的时候，按住他头的那只手的手掌，已经沾满了血迹。

他好像终于回过气了一样，重重喘了几口气，直到呼吸稳定下来，才抬头温柔的笑着看向我。

“谢谢你。”他轻声说，“头上被那个黑头发的男生用针钉穿了个洞呢，好像流了很多血，弄脏你的手了吧？真的很抱歉。”

“就算说客套话或者露出好看的笑容我也不会被你收买哦。”我用那块布擦了擦手，然后团了团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淡淡的说。

“可是我并没有打算收买你呀。”

“随你怎么说吧……”我的目光扫过他已经失去双手的手臂，断面很整齐，仅仅一眼就能看到裸露出来的皮下组织，我不敢仔细多看，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说起来……原来之前在伊路米卧室见到的针钉是他的武器吗。

我准备问他几个问题，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胃里有种莫名的焦灼感，沉默着思考良久，突然意识有些恍惚的说：“……很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