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又“喂”了两声,她赶紧道:“我找孟爷。”那女子甜甜道:“好的,请等一下。”周若琦便
拿着听筒,背靠着墙,等着那女子去叫孟柏衡。冷饮店里的吊扇咯吱咯吱地响着,有气无力地转着圈圈。她低下头,用脚把拖鞋踢得远些,又用脚趾钩回来,如此往复。
“喂。”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周若琦听出是孟柏衡,便笑着唤了一声:“孟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隔着电话,对方又看不到。兴许是职业习惯,无意识地便要装出一副笑脸。他倒是真的笑了,她听见他嗤嗤的笑声,能够猜想得到他此刻脸上的戏诌。他问:“凯莉小姐找我何事?”周若琦便道:“孟爷曾经问我的事,我答应了,所以给您挂个电话。”他“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凯莉小姐是为了感激我昨夜对你的安抚。”周若琦笑道:“这又是另一码事,还需我当面向孟爷致谢才是。不知孟爷何时有空?”孟柏衡道:“这几日怕是不得空。凯莉小姐且在家休养些日子,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这些日子,别出门。百乐门,你也不用再去了。”周若琦道:“那我便等着孟爷。”
挂上电话的时候,周若琦略微觉得心安了些。孟柏衡的话似是一剂良药,治愈了她的恐惧。如今的上海滩,乾帮、劸帮、浒帮三足鼎立,若有乾帮老大孟柏衡作靠山,自然是会安全许多。周若琦从前羡慕莉英,可如今却怕成为下一个莉英。
孟柏衡给了她承诺,她便在家中等候,不再去百乐门上班。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她已经习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一下子让她清净下来,反倒是不习惯了。她想要去见傅子谦,可觉得自己的事一日没有定数,便一日不能安心。又怕自己一出门,恰孟柏衡来寻她,错过了机会。
周太太见女儿这些日子天天待在家里,亦觉得奇怪。但她素日在家是做不得主的,丈夫没病的时候事事听丈夫,丈夫生病后又事事听女儿,尽管心存疑虑,也依旧不敢多问。过了六七天,她终究是忍不住,敲了敲女儿的房门,探进半个头,弱弱地说道:“我方才要淘米烧饭,发现米没了。”周若琦正躺在床上翻旧杂志,听见母亲的声音,便道:“米没了,便去买米。难不成这些小事都要问我。”周太太讪讪地笑着,道:“家里剩下的钱不多了,我怕……”周若琦扔到手里的旧杂志,爬起来,从抽屉里取了几张钞票,塞进周太太手里。周太太便讪讪地走了出去。
钱,都是因为钱。周若琦忽然心里来了气,在镜子前坐下,顺手拿起梳子,狠狠地梳了两下头发。因为用力过猛,梳子的齿刮在头皮上,生生的痛。周若琦扔了梳子,气自己太过轻信孟柏衡,这么容易便答应了他,而他则把她忘了,都过了这么多日,都不曾记得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
在百乐门还有半个月的薪水没有领,看着日近黄昏,快到了百乐门营业的时间,便打算去领了薪水回来,支撑着家里的开销。
因为不是去上班的,便选了一件蓝布长褂,但想了想,觉得那样的地方,还是不要太han酸的好,便又换了一件粉蓝色旗袍。没有化妆,头发很久没有烫,软软地垂在肩膀上,索性就梳了一个发髻,倒反干净。换上白皮鞋,拿了手提包,扶着墙,咚咚咚地下了楼梯。
好些日子没出门,迎上夕阳的光,只觉得违和。房子墙角的石头缝里,不知何时冒出一支夜来香,盈盈地开着,生命力极强。周若琦踩着高跟鞋,顺着弄堂走出去。快到弄堂口的时候,只见前边有两个黑衣人,尽管是傍晚,却带着墨镜,帽子压得低低的。她的心咚咚地跳起来,脸上装着镇定,自顾自走过去,可那两个黑衣人却挡住了她的去路。周若琦一惊,回头想往另一条路走,可她身后也站着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她。
“你们要做什么?”周若琦故意提高了语调,想要引起过往路人的注意。其中一个黑衣人压低嗓子,对她道:“小姐,我们是孟爷的人。孟爷吩咐了,让你在家里等他,不要抛头露面。”
周若琦一听孟柏衡的名字,顿时火上心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答应她的事,至今未曾露面,反而派人监视她,不许她出门。她怒道:“孟柏衡?哼。让孟柏衡自己来见我!”有人鼓掌。周若琦转过头,见孟柏衡朝着她走来,一边走,一边鼓掌。见了孟柏衡,她反而到没了方才的盛气,因为她在气势上便输给了他。
孟柏衡走到周若琦面前,挥了挥手,那几个黑衣人便退了下去。他盯着她的眼睛,嗤嗤地笑着,道:“凯莉小姐还真是没有耐心,等了这么几日,便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