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她低着头,不停地将锡箔叠成元宝,周若瑛和周辰把这些元宝扔进火盆里。周若璇跪在墙角处,原是为父亲哭几声,但时间久了,未必疲惫,靠着墙壁,偷偷地睡去。周若琦白了周若璇一眼,心里着实厌恶,只是碍着母亲,没有多说什么。
周家在上海的亲戚不多,零零星星来了几个,悼唁之后,也匆匆离去。待到傍晚,吃过了饭,便只剩周太太和四个孩子,冷冷清清地守着周先生的棺材。孟柏衡来的时候,周若琦正唤周辰小心衣角,不要被火着了去。孟柏衡站在门口,看着一身素白的周若琦。她正俯□,替弟弟拍打着衣服上的火苗。他淡淡地笑了笑,她抬起头,看到了他,缓缓地站起身,朝他走来。
“孟先生。”她唤了他一声,眉眼之间尽是悲戚。他朝她点了点头,道:“我来看看你。”其实是应该说来吊唁,可他偏偏只说来看她。周若琦心里一暖,感激道:“孟先生派人送来的钱,我已经收到了。真是感谢,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安葬父亲。”孟柏衡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说。
周若璇醒过来,见孟柏衡,赶紧起身,跑到他的面前,笑道:“孟先生好。”孟柏衡瞥了周若璇一眼,问周若琦道:“这是你的妹妹?”周若琦压着心里的火,勉强地点了点头。孟柏衡打量着周若璇,朝周若琦笑道:“眉眼倒是有几分像你。有没有想过送她去外国留学?”周若琦冷冷道:“家里哪里有这份钱。”她又开始气孟柏衡,为什么他要提起出国留学的事。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依着周若璇的性子,将来必定时常提起,吵闹着要去留学。
孟柏衡与周太太han暄了几句,表示遗憾,周太太站在他的面前,抽抽嗒嗒地哭着,越发显得瘦小。他与周太太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与平日里判若两人。末了,拍了拍周若琦和周辰的头,安慰了他们几句,便告辞离去。
周若琦送孟柏衡出去,走到外面,见天又开始下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在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孟柏衡穿着黑色大衣,雪花落在他的肩上,
一小片一小片的,像是贫瘠土地上开出的细小花朵。只是这花朵停留片刻,便融化消失。孟柏衡发现她盯着他的肩膀发愣,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搂了过来。她想要推开他,可他的力气太大,任凭她如何推打,都挣脱不掉。他把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胸口,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喃喃道:“别怕。万事有我。”她听到他这句话,平静了下来。
他松开她,朝她嗤嗤一笑,道:“瘦了许多,抱起来一把骨头,一点都不舒服。”她想驳,但他上了汽车,朝她挥了挥手,笑着命令司机开车。她站在雪中,看着雪地上的车轮印记,灰而脏,无法被立即掩盖。
周若琦回头往灵堂走去,走了几步,听见背后有人唤她:“周小姐。”她回头一看,见沈晨亮站在雪地里,带着呢绒帽子,帽檐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周若琦讶异了一声,道:“哎呀,沈医生,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沈晨亮不答,只是笑了笑。周若琦想起他是认识阿锋的,那必然也知道孟柏衡是什么人,想必是他忌讳孟柏衡的缘故,所以在外面等着,直到孟柏衡离去。她不便多问,只是领沈晨亮进屋。
沈晨亮给周先生上了香,又想周太太致歉。周太太还是哭,把头埋在手绢了,发出呜呜的声音。沈晨亮有些难堪,再三致歉,发现周太太除了哭,并无其他反应,便转向周若琦,道:“实在是太抱歉,没能救你父亲。”周若琦听他说这个“救”字,觉得别扭,似乎另有隐情,便问道:“沈医生,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沈晨亮低着头,为难地搓着手,轻声道:“我与其他几位经验丰富的医生一起会诊,给你父亲采取了针灸疗法,颇有成效。但是……但是……”他看了周若璇一眼,又看了周辰一眼,叹息一声,道:“可能都是命吧。或许是我太自私,把错误归到别人身上。”
周若琦听了这话,心里更加疑惑。但她知沈晨亮性格软弱,老好人,不愿得罪人,是不敢说实话的,便对他微微一笑,道:“我父亲已经走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让他安息,不再扰他安眠。过去的事,就让他们过去吧,我们都不再计较了。”沈晨亮如释重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有了你这句话,我也安心很多。”
沈晨亮告辞离去后,周若琦把周辰叫到身边,问道:“父亲的死因,你可知道?”周辰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周若琦压低声音,狠狠道:“你一五一十地告诉姐姐,若有半句假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周辰指了指周若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