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仪不觉间竟流下泪来,不再言语。
韩平知道月仪要出嫁的消息是在戴家订了大量丝绸准备嫁妆的时候,他感到一切来得都那么的快,原来酝酿了许久花一到两年的时间攒一大笔钱诱拐小姐,独享美色的阴谋现在就要立即付诸实行,这让他慌张起来。带走小姐无疑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行动,但是总比他一直在这个小城镇里给别人打工做裁缝要好些,说不定还能在那头开一家店,在满足她的同时也可以挣钱养家糊口。上海,南京,成都,都有祥瑞凤的分店,有他的朋友,他都可以去的,但是,北边和靠海的地方,总怕会有战事,还是内陆好点,但成都仿佛大了,熟面孔又多,认出来了也不好,倒是听说当初一起学手艺的有个师兄在昆明,那里隔着贵州的高山河流,远在世外,总比别处要好得多,只是,他手中的钱怕是只够两个人的路费和一些必须用品,就算小姐这边带些首饰,也不能是抵用的东西。
但一切困难会慢慢克服的,世道这么乱,只要出了这一块地方,便是自由的了,至于小姐,他做了她的第一个男人,她会死心塌地地跟他。所以一切想下来成问题的便只有钱,他得要去借点钱好,可是,找谁借呢?
【故事】(8)(1)
小伙计到戴府去送南京来的样料,受了韩平的托将一叠七彩宝相花织锦亲自送到了月仪手里。他照着主子吩咐的话说:“小韩师傅说这是南京新花样的贡锦,国民大总统的小姐在这次的国庆会宾仪式上就是穿着这种面料做成的衣服。小韩师傅叫我拿给小姐,请小姐仔细看看。”凤绮于是接了准备展开来,月仪忙道:“慢着,凤绮,你下去加杯茶给我罢,我自己看。”凤绮听命出去了。月仪急急将那小匹织锦展开,见底上缝着一小条字纸,上面写着:“若要厮守,唯有携奔。”外头已听见凤绮过来的脚步声了,月仪情急之下咬破手指,写了“诺”一字,便把料子叠好,刚掩上血字,凤绮已端了茶盘进来了。
凤娇楼是夜晚城中灯火最辉煌的地方,这一向正是商贾云集、生意最好的时候。韩平一进花街,马上就有一大群浓妆艳抺的女人围了上来,那些中下等妓院的女人穿着用鲜艳而俗媚的仿缎料做成的紧腰衫子与旗袍,簪着大红色的绢花与雪白羽钿,脖子上戴着用贝壳粉压成的滴溜圆的珍珠项链,腕上的镀银绞丝镯子响得叮叮当当。当她们挨得很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的时候,便可以感到一阵阵扑面而来的浓香,她们用甜糯的软语蜜蜜地招呼着他:“小载缝,快到我家里快活去,你长得这么俊,不要你多少钱……”韩平推开一个又来一个,她们那样忘情地扑向他,在他的脖子上按下一个又一个的唇印。
当年,他还在做学徒的时候,沿着这条路来给凤娇楼的红姑娘送衣服,一路上被这些女人搅得脸红心跳。待到进了楼里,惊见碧月姑娘的如花美色,刹那呆若木鸡。花碧月那时只独自吃着红瓜子,不理他,清馆人的秋菱上来伺候才懒懒地张开手臂换上新衣裳,可是那衣服仿佛做小了一点,在胸口紧紧绷着现了出来,韩平羞红着脸不敢过去,碧月一展手笑道:“过来啊,量量,给我放一点,憋得慌。”他于是过去,却摸到了她丰满的rǔ房……他紧张地一缩手,两个女人都咯咯地笑起来。待量身完成,下了楼,韩平刚走过窗下却被一条从上面落下的丝帕兜头罩住了,他一把抓下丝帕,抬头看上去,花碧月正倚窗对他笑着呢。
韩平在花街上走得很艰难,那些女人,一听他要去凤娇楼,越发尖叫起来,死活扯着道:“干嘛一定要去那?不过多给的都是她们的阁子钱,其实人都是一样的!”韩平叹了口气,继续拨开她们,心里涌起一阵苦涩。他去找花碧月,只不过是问她借钱而已。
到了凤娇楼门口,韩平一阵哆嗦,新来的门口的姑娘不认得他,扬着帕子招呼了几声,被一个熟的姑娘看到,笑笑对她们道:“快别浪费殷勤了,这位是碧月姐的常客呢。”“咦,是常客,怎么不见来呢?”“哪里,是碧月姐自己常去他那出局子呢。”“呵……”众妓女都晓得是碧月倒贴的相好了,一个个掩口捂肚,哄笑起来,把韩平臊得一脸通红。
碧月阁里,红烛冉冉,刚分来不久的清水和星儿正帮着梁婆收拾姑娘的房间,花碧月想是刚刚出完局子回来,累了,到里间休息。韩平轻轻走进去,见罗帐半卷,碧月正靠着一只绣缎圆枕,侧躺在床边的贵妃榻上抽着水烟,秋香色大朵茶纱样旗袍领襟扣子全都解开,露出雪白的香肩一角,秀发散乱,一手支着额,额角上面贴有叶记止痛防晕的清凉膏。旗袍开叉甚高,前襟此时斜披下来,大腿撩人外露,一只脚上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