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近升成了副探长之一。马总探长以前是冯氏的人,虽然现在冯先生死了,他私下里和公共租界的聂人王走得更近,因为聂人王帮着日本人,需要和法租界的这些个人物打通关节,套问消息,方便办事,他是觉得聂人王现在是上海滩的老大,但是他还是买冯氏的帐的,主顾不嫌多嘛,而且现在的冯氏和聂人王也没有什么冲突。日本人想在法租界卖烟土牟利,英国人和法国人都不愿意,因此日本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进来,马总探长也不敢公然和上面的洋人作对,巡捕房的人以陈翰林为首,也奉命查得很严。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是越来越大,英国人和法国人非常的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限制他们在法租界的渗透。
程程自知道怀孕以后,虽然并不作呕,但是胃口一直不好,又每天感到疲倦,因此不再天天去教堂参加活动,文强也不让她多出门,怕她劳累。早上她还是和文强一起起来散步和共进早餐,下午就睡觉比较多。文强每天看她脸色都有点儿苍白,也吃不下饭,心疼地说,“因为我,你受苦了。”程程就笑着道,“余医生说都是这样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别担心。”文强于是把她抱在怀里,说她是一个坚强的小妈妈,程程就说,“那你多陪陪我。”文强说,“好,如果现在你白天要出门,随时打电话给我。”程程笑道,“我这可真是母以子贵呢!”
程程现在换成天天在她母亲的祭室里祈祷,她在供桌上摆放了了一个带十字架的檀木项链。她每天先祈祷,完了和母亲说说话。家里一直没有把爸爸的照片或画像摆出来,怕她见了伤心,但母亲的祭室也是爸爸房间的一部分,所以她每天和妈妈说的话,她觉得爸爸也听的见。每次她仰起头来看着妈妈年轻温柔的脸,说到她和文强的种种,还有她对孩子和未来的憧憬,她都觉得幸福极了宽慰极了。她还和妈妈说她的秘密和担忧,那是她想和文强说,但其实自己也还没有下定决心的事。
文强从张妈那里知道了她每天都待在那里面比较长的时间。张妈说,先生,小姐现在有了孩子,需要多休息,而且我觉得老待在那里面,也不吉利,对孩子也不吉利。关于这后一点,文强笑着安慰了一下张妈,最后,他说,您顾虑的对,我会和程程讲,谢谢您。后来他告诉了程程,程程颇不以为然,说,张妈都是老脑筋。文强说,让你多休息总是对的,张妈对你很好。我知道,你在家很闷,我又不能陪你,所以你老待在那里面,但也就是这几个月功夫,等天气暖和了,你没有不舒服了,我一定让你多去外面。程程于是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从此以后,她就不在那里面待很长的时间了,她还渐渐地对张妈说的话更听进去了不少。她自小没有母亲,张妈虽然是下人,也不是她小时候的保姆,但差不多是看她长大的长一辈人,只是年轻总有很多叛逆,又是主仆两代人。她结婚以后,因为家里的事和张妈的相处更多了,有了孩子以后,她和她就更亲近了,张妈对她很好,她也知道。
过了两天,凌小珊大好了,她打电话到建中找丁力,请他和她们一起去吃饭,说想谢谢他。她们还包括李茹。丁力想说不去了,也没什么好谢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也需要谢凌小珊,就说,“和小姐们一起吃饭我很荣幸,不过我从来不花女士的钱,如果让我做东,我就去。”凌小珊有点儿想笑,但又不好笑,说,“丁先生,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于是第二天晚上,也是周六的晚上,三个人坐在了白天鹅西餐厅。
李茹长得很讨喜,梳着两条水辫子,眼睛细细小小,长的很秀气,个子也不高,一点儿也不像北方来的姑娘。她就是丁力帮忙在报社安排的那个天津姑娘,凌小珊才到天津很困顿的时候认识的李茹,如今李茹又到上海来投奔她。她父母早亡,哥哥供她上的南开大学,文学系毕业以后,她想自食其力,因此一直都在天津的某报社工作,后来她就想自己到外面来看看。丁力虽说给她安排了工作,又看在凌小珊的面子上,亲自带她去的报馆报道,但他在有文化的姑娘面前多少有点儿自惭形秽,所以也没和她说过什么话。再见面也就打了打招呼。
凌小珊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缀小细花旗袍,耳朵上带了两颗白色的中等大小的圆耳钉,她额上还没有全好,她将几绺头发松松地绾了,将那一侧的额头遮住了,还能隐约地看见里面有一小块白纱,她还将头发后面剪短了一点儿,再用黑色的细网拢住,说不出的素雅清新。她们进来站到桌前的时候,丁力都没认出她来。坐定以后,点了牛排和酒,丁力问凌小珊,“凌小姐,身体好了吧?”“是的,谢谢,也谢谢你那天的帮助。”李茹看见丁力的脸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