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力看着前面愣愣地说,“她不会有事的。”
第一部 (六十四)
就在他们与杜邦和摩力士最后交手的这个下午,上海还发生了一件事。聂人王与日本人正式勾结,暗中雇佣外地的一帮生面孔出其不意突然扫荡了精武门,精武门全军覆没。消息还被封锁了,所以到了夜里晚些时候,才透露出来。等陈翰林带人去精武门的时候,到处横七竖八地都是尸体和斑斑的血迹。他回家以后,对汪月祺说,“我们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又过了几天,在仁爱医院的病房,早上的阳光从玻璃床照进来,深秋的han冷被屏蔽在外。凌小珊躺在床上,脸上还是毫无血色,旁边挂着点滴瓶。丁力从门外走进来,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他把手上的一袋梨轻轻地搁在床边的小柜子上,然后拿出刀来,开始削梨。他看着梨皮随着刀锋一点一点顺滑地推进,剥离,心里感到一种平静。就在他快削完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地道,“你还真会削梨。”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有点儿得意,笑着说,“你睡醒了?你现在也相信了吧。”
凌小珊在手术以后的第三天醒来,她只是微微地张了一下眼睛,在没有知觉的那些时间里,她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很温暖,被人握住,她不能思考,但是她知道那是丁力。医生说子弹已经伤及了肺,需要一段时间调养,而且以后可能很容易伤风,但是其他没有大碍。当六个小时后,医生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丁力不敢上前,他是和文强说的,然后丁力就软倒在椅子上,俯下身低着头,吁了长长的一口气。医生走后,文强走过去,拍了拍他,他抬起头来,两个人看住对方的眼睛,文强微笑着说,“没事了。”
程程早已经开始组织下人们收拾,变卖和藏存冯公馆的东西了。他们在香港的家,会比这里小很多。母亲的祭室是最后整理的一批房间之一。今天,当母亲的画像被从墙上拿下来灰尘擦净了的时候,她走上去摸了摸画框,然后说,“把它包好,放在我们要带走的东西里。”她还把她前些时候放在供桌上的那个十字架项链拿在手里看了看,一个人微笑了好一会儿,再自己拿去了自己卧室,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等收拾这些的时候再包起来带走。
丁力现在几乎天天待在医院里陪病人。他每天的时间,都是在病房里和凌小珊和小梅一起度过的。虽然很多时候凌小珊在睡觉。也就在这天,文强找下面的人带话说,让他下午回建中一趟。他于是回来,进了文强的屋。他看文强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书桌对面,他于是走过去,在书桌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笑着说,“强哥,你想我了吧?”文强也笑了,两人拿起酒杯一碰,然后都一饮而尽。
杜邦和摩力士当然没有被下药。只是文强知道了杜邦找女人的事,还有丁力的人告诉了他摩力士那天早上的行踪,他临时想出来的。至于他们的那几包药其实就是他们平时会带在身上的伤药而已,以备万一。不仅他怀里有两种药,一种白色的,一种黄色的,视什么伤和伤的程度用药,所有在建中里做道儿上事的人身上都有。这两种纸质还有不同,一摸就知道,防止有时候受了伤自己会搞错,所以文强看那个人原先拿出来的是白色的两包,于是后来就自己拿出了黄色的两包,这样洋人就更容易相信了。丁力自然也知道。他那时候一直为他妈捏着汗也为强哥捏着汗,他当时就下了决心,如果万一动起手来,就算他们母子的命都没了,他也不能让文强有事,程程现在不能没有文强。如果只是他死了,文强一定会照顾他妈的,他也不用担心。抱定了这种决心,他当时就一直没有说话,一直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他只是在全神贯注地戒备。他怎么也没想到凌小珊会挡了意外的一枪,差点儿把小命丢了。
但是现在,丁力还是说,“强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上当?”
文强一笑,说,“洋人没种,他们怕死又多疑,对中国和中国人也不是非常了解。另外,他们也不是要阿妈的命,只是怕你不肯放他们走。我本来就是要放他们走的,他们知道了这一点,很多事也就好办了。他们也曾经使过中国的毒药,所以知道厉害。”他说的是冯先生被暗杀的事。
丁力又说,“那后面那个王八蛋为什么开枪?他只是老家伙临时找来的,而且老家伙都已经让他滚了。”
文强沉吟了一下,说,“他可能就只是为了泄愤。”
文强料得不错。本来洋人就看不起中国人,不愿意亲近中国人,那个洋人夹着老太太,又被老太太啰嗦地受不了,老太太还在让他们放了珠嫂,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