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太太被抬回了丁家,丁家晚上就沉寂了好一段时间。冬天开始了,虽然家里面条件好,但是老人家本来到冬天身体就弱,就越来越不好,西医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天天喝着名医的中药,也没有起色。
直到十二月中的某一个中午,老太太觉得自己大限已到,睁开眼睛,看了看媳妇,凌小珊赶紧打电话叫丁力回来,再抱着小伟,三个人守在床的一边,另一边跪着阿彪和常贵。丁力的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老太太虚弱地抬起手,给儿子拭去,用微弱的声音说,“阿力,妈很高兴,享了你的福了。。。”丁力一把握住老太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妈,没事,我不哭,您没事。。。”老太太示意他不要讲话,接着说,“你要小心,我总是不放心你。。。”丁力点点头,泪眼模糊地说,“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老太太转脸看着媳妇和孙子,说,“小珊,阿力就托付给你了,还有小伟,还有丁家。。。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很放心。。。我帮你祈过福,你会一生平安。。。”凌小珊也是止不住的流泪,一一地点头,再把小伟凑上前,老太太又抬起手来,眷恋地摸了摸孙子的头和脸。。。她再转向另一边,常贵哭成了泪人,阿彪也是抽泣不止,老太太说,“你们好好地跟着阿力,别让他做坏事。。。”两人一起哽咽着说,“阿妈,您放心。。。”老太太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阿强。。。”,丁力立刻接上去说,“强哥,程程和孩子们在香港很好,他们也很挂念您。”老太太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没了动静。边上的四人大惊,但是老太太又缓缓睁开眼睛,像是在找什么人,丁力不解,凌小珊一沉吟,叫了一边的小梅过来,小梅早已经哭得眼都肿了,只是不敢哭出声,她上来跪在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已说不出话来,只欣慰地看了她两眼,再转眼看了看儿子,孙子和媳妇,慢慢闭上了眼睛。。。良久,丁力抬高身子,瞪大了眼睛,轻轻叫了一声,“妈!”没有任何动静,老太太已经去了。。。丁力又痛叫了一声,“妈!” 就扑上去抱住老太太,放声大哭。其他的所有人也开始痛哭,小伟觉得好玩,在妈妈的怀里,骨碌碌地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却不作声。。。
老太太很快就下葬了,葬在了丁家墓地,在一个很高档漂亮宁静的墓群里。
老太太下葬以后,丁力每天半夜里都会醒来流泪,每到这时候,凌小珊就起来把他抱在怀里,任他淌一阵眼泪,他也紧紧地抱着凌小珊。白天,他还是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忙忙碌碌地做生意,高高兴兴地逗弄儿子,丁家的夜晚也开始恢复如常。他写了一封信去香港。至于那条黄毛大狗,在圣诞节以前,就死于某种传染病,冬天经常会有这样的狗传染病,且这个畜生年龄也大了,所以也没有人疑心,但是那个洋妇依然哭天抢地,仿佛剜心剜肺。
直到第二年的春节前夕,丁力才停止了在夜里流泪,一家三口算是欢欢喜喜地过了一个旧历年。
第二部 (四十六)
今天,程程见文强回来以后好长时间都没有从书房里出来,她于是让保姆和奶妈看顾孩子们,自己走进了书房。
她看见文强埋头在书桌上,于是悄悄地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文强。”文强这才抬起头来,程程见他面色憔悴,还有泪痕,心里一惊,道,“出了什么事?”文强于是把桌上的一张纸拿给她。程程很快地看完了信,放在桌上,又把手搭在文强的肩上,轻轻地说,“丁力和凌小姐一定很难过。”很快她的眼睛也被泪水模糊了,这还勾起了她对爸爸的追忆,对上海的回忆。。。文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书房里充满了难言的压抑和苦涩。。。良久,程程先擦了擦脸,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俯下来,对丈夫说,“去擦擦脸,再去看看孩子们,他们今天还没见到爸爸。”文强于是也将泪水拭去,吸了口气,握了一下程程的手,再走出了书房。
程程把那封信小心地折好,她看见那上面有泪痕,文强的泪痕。她知道,他们到香港的这两年,文强快乐也不快乐。他现在做事挺快乐,虽然还是辛苦。他不快乐是因为他时时牵挂着上海的朋友们,牵挂着国家,牵挂着上海,虽然他不喜欢上海。程程一样很牵挂上海,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的爸爸妈妈都还躺在那里。。。现在她的家在香港,但是她的心也常常飞回上海,飞回爸爸妈妈的身边,她也常常想,不知道丁力和凌小姐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当然这两年她也异常地忙碌,他们确实疏于联络了,丁力在信上也没写其他的什么。。。但她想文强一定知道,所以她也一直没问过,如果文强想告诉她,他会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