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闻言愣了一愣,旋即却笑开了,“我没担心过。齐老板也不必继续和我演戏了。何必呢?我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对齐老板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是吗?”
苍白纤瘦的指尖在说话间在桌面上沾着瓷碗里的水,写出的是一个端正的“祁”字。沈佳人想了一夜,想着在叶海茶行的所见,突然没了和他周旋的意思,她要拼,拼命!这场较量演化到鲜血淋漓的地步,她是有责任的。程渊、叶世伟……下一个会是她吗?还是会是程澜?如果能够做到,她希望下一个死的是她自己。
沈佳人觉得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就是一个疯子,他也许比秦婉贞更应该被送进疯人院。而她自己,也许就应该被关在这铁牢里。
齐天纪的目光在桌面和沈佳人无波的面容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呐呐的言道:“你果然知道的很多。是程澜告诉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需要程澜,我也可以知道很多事。比如,祁老板安排给我的‘尾巴’。再比如纪桃枝。”沈佳人突然觉得很轻松,无比轻松。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以这样的身份面对他,她突然没了做戏的兴致,咬了牙,直言相对。她也想看看这个男人会如何面对这些他辛苦隐瞒的秘密。
“你……”齐天纪的脸色骤变,“怎么会知道纪桃枝的?”
齐天纪问出这个问题也算是默认了他和纪桃枝的关系吧。沈佳人轻笑挑眉道:“大上海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家的厨娘刚好认识……你母亲。”通过玉婶的睡前故事,她找到了纪桃枝曾经居住的房子,也从她的老邻居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她家那个神秘消失的儿子的陈年故事。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到为了那条新闻所作的那些事直到这一刻,都是做戏,为了接近我?”齐天纪目不斜视的看着桌面上那个随着水的蔓延渐渐变形的“祁”字,心烦意乱的伸手抹去。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这么问,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跟着悬了起来。内心里,他似乎在期待着一个答案,同时又有些害怕那个答案。忐忑着,不安着,无法再正视她疏离的眼,只得低下了头。
“一开始,做戏的是齐老板你吧。我承认我想帮程渊报仇,所以导演了一出戏,让我可以继续拍电影,便有了理由继续留在你身边。说道一开始,利用我的不就是你吗?程渊是替我死的,秦婉贞是个可怜的女人,而你却利用了她。如果我死了,程澜会伤心,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你想要你的仇人受到折磨,心理上的折磨。就像你当年经历的丧父,丧母之痛。那么,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也好完成你完美的复仇计划!”沈佳人步步紧逼,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的忍耐力到底有多好。
齐天纪静静的听着沈佳人说出这番话,一动不动,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达出他内心一瞬百转的情绪。沈佳人兀自喝着洋瓷碗里的白水,静静的看着他。
鱼死网破?她不怕!她就怕他不肯让她这条鱼死,那样的话,网就破不了。叶世伟死了,他还有机会栽赃嫁祸,但是她如果死了,事情就会按着她的计划进行了。自从那次从齐天纪家里拿到了那些电话号码,她就留了个心。送了封腊封的信给黎雨莎,说明了让她在自己如有不测的时候,把信交给周云深。里面虽然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但她相信有些时候特权就是证据,再加上她的死,她相信周云深有能力让齐天纪在这个世界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她之前一直不愿这么做,这只是她逼不得已,留在绝路上的一招后手。她想手刃仇人,想让他罪有应得,但是她没想到事情真的急转直下,向着她最不愿想的方向发展了,那她也只有走最后一条路了,现在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留了这个后手。此刻她一心逼齐天纪下杀手,因为只要鱼死了,网就会破。
“是我,是我先骗了你。可是……可是……对你……我是真的。”齐天纪好似自言自语般说出的确是这样一句话。
“呵呵——”沈佳人露齿而笑,叹道:“真的?假的?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来假亦真。演戏不就是这样吗?祁老板是戏演得多了,自己都分不清真与假了吧。我知道你恨程家,我也算是半个程家人,上次没杀成,现在也不算太迟。正好现在我在这个地儿。这地方,随时都可以有人从这个世上消失。我也许就是下一个。时间不早了,祁先生还是请回吧。跟我一个将死之人,就不必浪费唾沫了。”沈佳人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齐天纪一把扣住了肩。
“怎么?祁先生打算亲自动手,送我上路?”她看了看齐天纪扣在她肩上的手,半开玩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