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褥上,许久平复了喘息,仰脖子灌一盏茶下去,垂着头有气无力道:“她派人去了凉州。”
“原来你把那棵树当成了郡主。”廖恒阴阳怪气说道,“树真可怜,招谁惹谁了。”
“她派人去了凉州。”他抬起头,咬牙看着他。
“去就去吧。”廖恒轻飘飘说道,“她早晚会知道你的过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低声道。
“何时才是时候?”廖恒问道。
他没有回答,低垂了头默然出神。
从二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满心都是杀人的冲动,怒气冲冲回到院中上了石阶,隔窗听到她的说话声,不觉就放慢了脚步。
待进了屋中,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硬生生收敛了怒气。
再看到她的笑容,听着她轻快跟他说,大将军回来得正好,一起用早膳吧?心中的烦躁竟淡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无论面对任何事,他从不犹豫,更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一年多没打仗,消磨了锐气。”他给自己找理由。
廖恒嘲讽道:“你对那棵树千刀万剐的时候,锐气丝毫不减当年。”
他不接他的话,吩咐道:“告诉几位将军,明日到胭脂山打猎。”
“将军们忙着和妻妾休养生息,没工夫跟你打猎。”廖恒摆摆手,“洗澡去,洗干净了回家,别把郡主熏着。”
“我先睡会儿。”他直直仰倒下去。
“昨夜里没睡好?”廖恒笑嘻嘻问道。
“没睡好。”他低声道。
他又承认了,廖恒挑眉。
“今夜里不回去了。”他的声音更低。
“这就累着了”廖恒讥笑。
“得回去,回去看信……”他的声音低到没有。
廖恒唤一声骆驼,娃娃脸探头进来,廖恒指指地上昏睡的人:“给他盖上被子。”
骆驼往后缩了一下,廖恒皱眉道:“睡着了,不会吃了你。”
骆驼这才跑进里屋抱出一床棉被为大将军盖了,看向廖恒问道:“大将军又吃头疼药了?”
廖恒嗯了一声。
骆驼叹一口气:“小的这就打发人去给大将军烧洗澡水。”
再进来的时候,两手举着一封书信:“郡主给大将军的。”
廖恒打开来看过,笑道:“字写得尚可,事情也说得清楚。”
想了想递还给骆驼,说道:“给郡主送回去。”
“大将军还没看呢。”骆驼疑惑道。
“夜里回去和郡主一起看。”廖恒冲他挤一下眼睛。
“小的明白。”骆驼笑道,“这就快马加鞭送过去。”
“给送回来了?”福灵蹙眉,“让重写”
晴香摇头:“娃娃脸说,大将军今日没在军营,廖先生吩咐了,将信送回来,待夜里大将军回府再看,明日一早送走。”
“廖先生可看过了”福灵忙问。
“娃娃脸说看过了,廖先生说字写得尚可,事情也说得清楚。”晴香道。
“探花郎夸我了。”福灵笑了一会儿,问道,“娃娃脸是谁?”
“服侍大将军的小子,叫做骆驼,大概十三四岁,个子细高,用脚尖走路,小跑步似的,眼睛又大又圆,睫毛又长又密,说话的时候一扑闪一扑闪,脸蛋白里透红,我们都叫他娃娃脸。”晴香笑道。
福灵点点头,听起来甚是有趣,有心见上一见,一想是孙启跟前的人,还是算了。
傍晚的时候,大将军回来了。
进门换了衣裳,问福灵道:“信可写好了?”
福灵朝晴香一努嘴,晴香忙拿了过来。
他看得很仔细,看着说道:“你的字很好,很清新。”
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的字好,不光说好,还说怎么好,福灵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忍不住笑说道:“打小时候起,哥哥就逼着我练字,他说你再不喜读书,字也要过得去,每天都要写临两幅字帖,他拿一本书坐在旁边看着,有一笔写得不好了,都要重写,他从来没说过一个好,总是说那儿不好,廖先生说个尚可,我都高兴得不得了,你……”
她顿住了,突然意识到这个你是谁。
她向他看过去,他依然在看信,听到她的话突然顿住,抬头看了过来,说道:“我也不喜读书,去学堂总是迟到。”
福灵哦了一声,心想刚才话太多,不能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