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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糖稀里还藏着草莓籽;她又拿起一个黑色的闻闻,巧克力味,对着光可以看见可可豆粉;她再拿起一个翠绿色的闻闻,青提子味,糖稀里裹着葡萄gān;最后,她拿起一个橙色的送到师烨裳面前,让她也闻闻。

师烨裳袖手,别过头去不闻,扬起眉毛眼睛一闭再一睁,“因为国人想的跟你一样。糖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种颜色?”

思想不自由的人,想象力也会受到局限,不可能自由。中国的手工艺人和中国搞艺术的人是一码子事情。技艺要多jīng湛有多jīng湛,可其作品并不能体现人类的欲望,只能令人赞叹,不能引起共鸣,因为欲望早被这样那样的传统禁锢,你让它超脱,它又能超脱到什么地界儿去呢?近代,整个亚洲在观赏艺术和实用艺术方面无为比肩欧洲正是这个道理。思想的自由度一日不得提升,饶是给你再多钱,这种惨淡现状照样要延续。毕竟钱只能买来开阔的眼界,买不来自由的思想——还是山寨去吧。

汪顾对艺术不感兴趣,但她要买很多糖人,每种颜色来一打,差点儿没把个做糖人的瘸脚老先生累死。而一到这种时候,师烨裳的优点就显示出来了:她不管事儿,不唠叨,有耐性,随便你。就算再老,凭着这身淡定,她仍会是男人心目中最优质的太太人选。

在漫长的等待中,师烨裳揪着酒瓶,心无旁骛地一会儿一口,一时觉得果酒不够甜,便跟汪顾要个甜橙味的糖人,想丢进酒瓶里调味,却奈何欧洲人做东西素来不惜材料,最小号的糖人也有她半个拳头那么大。师烨裳让老匠人帮她做个小的,汪顾却一秒钟也不舍得让她多等,从纸袋里抽出一根枫树形状的,张开两排门牙,嘎嘣咬下一块,丢进师烨裳的酒瓶里,再来,还丢,循环几次,一根糖就入了师烨裳的酒,摇摇,水晶灯似地叮咚作响。

师烨裳把酒瓶捏起来,对着鹅huáng色的太阳,右手托腮,感慨,“哇,你好直接,也好恶心啊。”

汪顾嘿嘿jian笑,抬手,趁师烨裳不备,一把按向她后颈,顺势将她的唇压到自己唇上,带着麦芽糖香气的舌尖长驱直入,闯过师烨裳的牙关,与自己的同类甜腻地缠到一起,几秒后分开,汪顾在师烨裳的错愕中又是一笑,“好啦,打过预防针啦,不恶心了吧?”

师烨裳这会儿终于也生出幽默细胞,不那么煞风景了,往嘴里猛灌一口酒,她漱口似地来回咕嘟几下,吞咽,叹气,“啊...消消毒。”

汪顾满眼缺陷美,师烨裳只要稍微活泼一些她就觉得师烨裳可爱得要死要活半死不活。但人越是对着可爱的事物就越不知该如何表达爱意。捏脸吧?舍不得。拥抱吧?太雷了。接吻吧?刚吻过...汪顾苦恼了。不刻之后,这种幸福的苦恼到达极致,她下意识地咬牙切齿,露出狰狞嘴脸,像是恨不能把师烨裳嚼吧嚼吧吞了,“师烨裳——”

“嗯?”师烨裳无辜地眨眨眼,仍是一手捧脸,作单纯状。

汪顾当即要疯,偏还有人在看,必须控制着不能疯,bī得她唯有引颈向天,大口喘气,边喘边自言自语,“镇静,镇静...”

时至午饭点,汪顾该如约带师烨裳去抓小鱼了。

两人登上提前从哥德堡赶来待命的张氏游艇,发船后在甲板上味同嚼蜡地吃了一顿的芬兰特色烤鹿gān——吃完便心有灵犀地一齐思故乡。“北欧人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呀,”汪顾开始后悔没带方便面了,“鹿肉都能做得那么难吃。还配这么gān巴巴的黑面包,倒还不如吃糠咽菜呢!”

“好啦,有肉吃就不错了,喏,这不还有水果?”师烨裳塞一瓣浇汁调味用的柠檬到汪顾半张着的嘴里,掐边一捏,立刻酸得汪顾挤眉弄眼直捯气儿,她却正儿八经地继续道:“寒国人吃一辈子泡菜不照样活吗?我们要尝试去理解苍蝇和屎壳郎热爱粪球的心理。”她难得耍一次贫,一贫就又要突破人品下限,“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撇开样子同样恶心这点不谈,成分不致癌,营养也相对丰富的粪球都比泡菜要qiáng一些,”两臂环胸,目视远方山峦,心向浩瀚沧海,她轻微地点了点头,说得不无遗憾,“很抱歉,显然寒国人还不能与苍蝇和屎壳郎相提并论。毕竟程度相似,高度却有所不同。可是我暂时找不到能与之匹配的例子了。今后如果你发现有比屎更差的食物,可以告诉我。”她嘴角含笑,眼波流转,望向汪顾,“当然除了泡菜及其相应系列。这个我知道。”

在这一点上,汪顾和师烨裳很有共同语言,但她没想到平时蔫了吧唧的师烨裳一旦做起人文社科类的学术来竟也如此逻辑周密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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