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苍天有眼,怎么不叫绘之早点过来,哪怕再年轻个十年八年,那时候他的脊梁还没有弯,头发也没有白,还能好好的护着她,看着自己的小外孙长大,再硬撑个几年,说不定能睁眼看着外孙也定上一门亲事……
这样想着,胸口不免一痛,闷闷的咳嗽了两声,惹得绘之抬头往他这边看。
绘之扭头对范婆说:“阿爹出来了。”
范婆连忙摆手:“唉哟,快让牛停下,我要下来,这怎么好意思?”她在绘之面前倒是比在范公面前更放的开。
绘之不想使她窘迫,果真叫牛住了,黄牛蹭蹭她的裤腿,她低头一瞧,连忙笑着掰开了一棵萝卜苗递给它,黄牛心愿得偿,终于一动不动,候着范婆安全着地。
待走到范公跟前,他已经恢复了神色,还笑着对范婆讲:“这一辈子头一回吧?害怕不?”
范婆一边走一边拍打身上,“不屑”的道:“绘之牵着牛,我能怕啥?”
范公哈哈大笑。
绘之这才问范公:“阿爹,族长怎么说的?拿出什么章程了吗?”
范婆忙道:“回家再说。”
其实路上并没有其他人,只是范婆好不容易这会儿忘记,实在不想立即提起。
进了家门,范婆借口去看看鸡有没有下单躲了出去。
绘之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慌张,方才觉得一丝不对劲:“阿爹?”
范公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而后将族长的安排跟决定说了,最后又说自己的打算:“我跟你娘都是走不动了,我们俩留下,你呢就跟着族里那些后辈们一起,去上京闯荡闯荡,也别怕,我会嘱咐老关有机会去看你……,再说族里的人都是年轻人,上京的那些你也认识,其中有好几个还是我给启蒙的,不说大家都姓范,你们还是师兄妹呢。”
绘之的眉头微皱:“阿爹,那这上京的人中只有我一个女的么?且不说我是个女的,一路同行不便,便是论起血缘,我也并不是真的是范氏血脉啊,族长凭什么要让我这个累赘跟着?”
她这边冷静的说话,范公还没回答,听墙角的范婆先受不了了,哭着进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你不是范氏血脉谁是?我跟你爹现在就你一个,两条老命指望着你才能活下去,你怎么说话的?你不是范氏血脉,加上我跟你爹的,总能算了吧?”话说的语无伦次,几度哽咽。
绘之早在她进门就站了起来,闻言两颊微动,心里是对范婆疼爱的感动,但这时候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范公见范婆激动,绘之很明显又安慰不到点子上,只好亲自出马:“你看看你,孩子这不是舍不得咱俩么?正经该高兴才是。”
范婆转身出门,在院子里头大声的擤了鼻涕,回来接过绘之递的帕子擦了眼泪:“我也舍不得,可再舍不得,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没了往后啊!”说着又哭了起来。
她一哭,绘之也落泪了,绘之不是个容易动情的性子,这些年极少在二老面前落泪。再就是她哭,却不是范婆那样哭出声来,就是眼眶通红,眼泪不停的流,偏她还想极力忍住,叫人觉得分外的可怜。
家里愁云惨淡,晚饭都没有吃好,绘之夜里靠着墙听范公在小声念叨范婆:“你白天那样,孩子哪里还敢走,明明我已经说服她了。”
范婆道:“你哪里说服了,我咋没看出来?”
“老太婆一辈子不会顶嘴,这有了闺女就是不一样,也敢顶嘴了,底气也足了,腰杆也直了,你想气死我你们娘俩好去享福是不?”
范婆哼了两声:“我可没那样想。对了族长那边什么时候走,我还得给她准备棉袄铺盖。”
“棉袄带上,铺盖就算了,到了地儿直接拿着钱现买好了,这一路还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坐车呢。”
“那我准备多少钱?要不再去城里一趟,换点大钱啊,直接拿银子出来,她小孩子家再被蟊贼盯上。对了,还有我给她攒的嫁妆,这要让她一起带上还是?”
范公听出她话末尾语调里头的期颐,闷闷叹了口气:“多给她带上一些,另外的就留在家里,这里总是族里的根,等天下太平,大家伙儿还得回来。”
范婆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范公又道:“这次就不给族长钱了,我想了一下,以后这地有没有劳力来种还是两码事,不如留下十亩,另外的四十亩地就交到族里,你想,要是咱们大张旗鼓的卖,旁人还不定以为我们家得了多少钱,这样的乱世,家里存着钱也不能叫旁人知道,还是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