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攻击跟自己不同的理念,反而提倡兼容并蓄,鼓励绘之有自己的想法。
上次绘之跟韩铭的夫子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不由的对他这个人多了几分好奇。
这份好奇,随着夫子对功课的深入讲解,更是加深不少。比如,他在课上讲了孔子孟子,仁、义,但课下布置功课,题目却是从《荀子》里头出。
不由得绘之去好奇,或许夫子其实没有那么认可孔孟的“仁义”之说,反而提倡荀子的“人性本恶”。
要绘之自己来说,她其实更觉得荀子说的有道理。
今人之性,饥而欲饱,han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
但偏有个范婆,简直就是荀子的反面教材,她柔弱,她无私,她还心地善良,任劳任怨,在绘之心中,范婆是比圣人还圣人的存在,是动摇她坚定支持荀子理论的拦路虎。
夫子这种明面上教孔孟之道,私下里其实在引导大家思索荀子主张的行为,在正统的儒家眼里肯定是大逆不道的,可在绘之看来,这个夫子就还蛮好。
大多数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在她看来,痛苦的根源也大多在此,我们都想得到,都不想失去已经得到的,但若是你有他无,他便想得到你的,若是你因此失去,他得到了,那么你痛苦,反之,那么辗转不可得的就痛苦,而从这一点上,绘之则更喜欢墨家的理论多些,因为墨家反对不劳而获。
世上最快乐的,是看着自己辛苦劳动有所收获。
最最快乐的,是守着爷娘,看着自己辛苦劳动有所收获。
想到这里,再看一眼陷入熟睡仍旧不肯松手的韩铭,她心里竟然也起了一点期盼:“嫁给他,其实不算太坏,要是他愿意,带着他一起回到父母身边,也不是不能筹谋的吧?”
正文 第一百章心跳
外头天色一黑,石榴进来掌灯,绘之正要叫醒韩铭,突然听到一声远处传来一声极为尖利的叫声,她听出这是李牡丹的叫声,心下当即跟着一颤,韩铭更是一下子从床上直起腰来,吓了石榴一跳。
“三爷这是怎么了?”石榴问。
绘之眨眼,看了一眼韩铭,韩铭拉着她的手:“姐姐,我梦见有螃蟹夹住我胳膊!”
石榴笑:“原是做了噩梦,没事没事,说破就好了。”
绘之看石榴的样子,觉得她好似没有听到李牡丹的叫声。
自己的耳朵好使,这也不是才知道的,想了想,却不过心中的担忧即便厌恶李牡丹,但没有厌恶道去期待她不得好死,如此,又是生产的紧要关头,在屋里坐着,也实在是良心上过意不去。
要不说“人心鬼蜮、笑脸魍魉”呢,绘之此时并不知道李牡丹心底的计较,若是知道,那肯定有多远离多远,还要防着被她害了。
但就是因为不知道,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她受范婆影响的那部分仁善发挥了作用,最终遵从自己的内心,在跟韩铭一起用过晚膳之后,她自己去了外头。
李牡丹的院子内外灯火通明,绘之站的不远不近,正好能听到里头的动静。
她耐心不错,听了两刻钟,听到里头说:“这一整天才又开了两指,说不得明儿还有的抻……”李牡丹难受,稳婆们跟着受折腾,声音都不如早上听起来那么有精神了。
韩铭吃了晚饭,神情抑抑,石榴哄他道:“三爷,您不是最喜欢吃果子?这里有好些呢,趁着三奶奶不在,你多吃些啊?”
韩铭有点意动,但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馋劲,反而翻了个白眼给石榴:“我最喜欢姐姐。”果子当然也喜欢,但跟姐姐没法比。
石榴也有点好奇,小声嘟囔:“您跟三奶奶就算小时候见过,可那都过去五六年了,怎么好像没分开过似的?咱家这么有钱,当初怎么眼睁睁的看着苏家把三奶奶卖掉?”她是这两年才来韩家的,自是不清楚之前苏家的事情。
石榴不清楚,韩铭自己更是稀里糊涂,但是他就是记得绘之,仿佛记了很久很久,久到比夫子所说的那个“天荒地老”还要久。
当然,石榴问了,也没指望韩铭能回答,她收拾了屋子,又拿抹布将屋里擦了一遍,而后自言自语:“这春天就是风大,屋里一天擦两回,还落这么多灰三爷,您怎么下来了。”
韩铭:“我去找姐姐回来。”明明说去去就回,要是他,早就回来了。
石榴上前拦:“可三奶奶让您在这里等着她啊,要不奴婢去找,行吗?”
韩铭已经弯腰把鞋子都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