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出什么,马上把他们赶去那里,说不定多少能解决问题。
就在我半认真思考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时,他们俩似乎从浴室出来了。我赶紧把糠床放回原位,收拾餐具。平常独居,家事不觉负担,增加两人份以后,突然辛苦起来。记得曾在电视上看过古早年代的「勇敢妈妈」(注7)式主妇,接纳外人寄住家里时,总是爽朗地笑着说:「多一、两个人做的事都一样,没差。」其实全是谎言。多一个人家事就多一人份,多两个人就多两人份,确实有增加。她们对此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在那笑容之下必定隐藏着极大忍耐,以笑容承担一切,所以人们依赖主妇。说不定,女人只在翻搅糠床时,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吧。想到讨厌的人就换上鬼面具:想到喜欢的人,就充满感情地翻搅……
想到这里,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我最痛恨这种语带怨念的牢骚。正因为讨厌麻烦的家累,才会到这年纪还未婚,一路单身至今。
「有喝的吗?」
泡完澡的胡立欧问我。光彦身上穿着我选的睡衣,多可爱啊。他完全像个人了,泡澡之后的肥皂味、红通通的脸颊、朝四面八方乱翘的头发,那惹人怜爱的红润血色触动我心。好好好,等一下哦。
「苹果汁好吗?还是柳橙汁?」
「我想喝运动饮料呐。」
「我要柳橙汁!」
我不理胡立欧,拿出一个杯子,边把柳橙汁倒进去边说:
「你该回家喽,胡立欧。」
我对他晓以大义。
「不要。」
胡立欧直起身子,坚持地低声说道。
「怎么可以说不要呢!我可不是开玩笑哦。再怎么说,家人都会担心呀。」
「刚打电话回去,他们说:『不如你就在那位小学同学家住下来吧。』」
什么跟什么呀,我一时无言以对: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好,就这么办。』」
我快晕过去了,一旁的光彦似乎想火上加油:
「久美,求求你嘛,胡立欧好可怜噢。」
他几乎要皱起眉头,看得出是认真的。光彦在这儿第一次喊我「久美」,我马上心软下来:
「……家里没有多的棉被。」
「没关系,我们一起睡,对不对呀?胡立欧。」
光彦恳切地请求。
「太好了!」
胡立欧双手握拳摆出胜利姿势,开心得跳起来。
我直冒冷汗。但,我平素不轻易被眼前气氛影响,流于情绪用事,是相当现实的人。这份紧急应变能力连在职场上也得到极高评价,我深感自负。既然事态发展至此,我立刻转换心情,俐落地指挥起胡立欧。
「总之,先去睡储藏室好了。我阿姨之前住在这里,那房间里放了很多她的东西,把不要的装进瓦楞纸箱,堆到角落去吧。」
前阵子搬家用的瓦楞纸箱我都叠起来收进储藏室,以备不时之需,没料到那「不时」竟然就是今天。
胡立欧乐极了,开始搬动起来。不一会儿,出现好几个大小相同的瓦楞纸箱立方体,装不进纸箱的就塞入壁橱,从角落开始摆放,一下子就打理出属于他俩的空间。他们甚至还用纸箱堆出隔间,建成秘密基地。动机的强烈程度会对工作成果造成多大影响,眼前就是绝佳范例。
两人热烈讨论秘密基地的设计,把棉被带进去,像在露营一样,铺好巢穴般的睡床。
「那么,晚安了,久美。」
「那么,晚安了,久美。」
基地窗口传出两人齐齐道晚安的声音,令我五味杂陈。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也要进去」,好险。
终于只剩我自己,走到厨房泡茶,回想起今天高潮迭起的一整天,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哎,今后该如何是好呢?总之,必须先跟胡立欧的太太见个面谈谈才行。连小孩都生了,就算遭家人如何虐待,胡立欧该回去的地方还是那里呀。为了不让他失去栖身之处,我一定得想办法。
想着想着,时针已指向两点。胡立欧明天会回事务所吧?我怀着几乎要从脑中满出来的不安,进入梦乡。
早晨被闹钟吵醒,听见厨房传来人声,以及食器与用具乒乒乓乓互相碰撞的声响。刹那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因为已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听不惯这些声音。
……啊,对了,是他们。
突然觉得胃附近沉重了起来。我慢吞吞下床,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