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厉害噢。」
「真的啊?」
胡立欧穿着我的围裙,从厨房门另一边探头看我,出声招呼:
「回来啦。」
我差点要脱口而出:「我回来了。」又赶紧忍下来。成为日常习惯就糟了。
「可以开饭了吗?」
「好啊!」
刚刚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啊?我困惑地思考着,一边回寝室换衣服。
在餐桌边坐定,我边说:
「你没回家啊?」
明知如此,我还是在形式上提醒他。光彦迅速抬起头,表现出想袒护胡立欧的样子,真是个有男子气概的孩子。胡立欧垂头丧气地说:
「……嗯。」
我抢在光彦插嘴之前说:
「其实我今天跟你太太见面了。」
「……嗯。」
「你不意外吗?」
「我知道久美会为我这么做。」
我呆住了。
「为你做什么?」
「你替我解释我的立场了吧?」
「大吃一惊合不拢嘴」就是指我现在这样。瞬间,我陷入差点失去理智,怒吼出「你把我当什么了」的状态。就在一个绝佳时机:
「久美,快吃饭嘛,我饿了啦。」
光彦用孩子般的口吻撒娇。我用力深呼吸,压抑自己。
「……好吧。」
「开——动——了。」
光彦完全像个人类的孩子了。回想起他刚来到世上的点滴(虽然只发生在两、三天前),在此刻为盛怒所占领的心情之中,有个角落感慨万千。
这一餐,在五味杂陈之下结束。吃完后我不管碗盘(这点应该可以得到谅解吧?)就去泡澡。洗完走出浴室,厨房传来一阵骚动。匆忙换好衣服,连头发都没时间吹就冲出更衣间,看到光彦在哭泣。
「怎么了?」
「真拿他没办法。刚才要翻搅糠床时,发现里面的蛋上头有裂痕。我心想:『不好了!』把它拿出来,结果发出好大的呻吟声,光彦听了就哭啦。」
「——这样啊。」
我赶紧看看糠床,挖出胡立欧照原样埋进去的蛋,只检查裂痕部分就迅速浅浅埋回去。确实出现裂痕了。然后,从裂缝中传出类似三味线的声音。光彦大概讨厌这个声音吧,我直觉如此。我跟胡立欧面面相觑。
「怎么办?」
「丢了吧,这种东西。」
「不行,我决定照顾它了。」
胡立欧沉默不语,光彦似乎哭着回秘密基地了,这孩子会这样反应已经超乎平常。沉重的氛围之中,只有三味线声淡淡流泄。
「那天……」
胡立欧缓慢开口。
「我投出的球,飞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天是哪天?」
「光彦去世那天。」
我不禁「唔」地闷哼一声。
「球飞过学校围墙,跑到对面马路上。在休息时间没得到许可不能擅自借球,光彦是想教我怎么投曲球。我慌乱地问光彦:怎么办?结果他说:放心,我马上去拿回来……然后爬墙过去……」
胡立欧双手掩面……原来如此。
「我一直在想,必须向光彦道歉。今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总算说出口了,眼泪流个不停……然后,光彦微笑着对我说:这是什么话,你好傻,那是我不小心,不是胡立欧的错。快忘记吧!」
我不觉沉默。光彦啊,你真的是光彦吗?
「所以,就算花上一辈子,我也要保护眼前的光彦。」
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你的小孩呢?还有太太怎么办?」
「啊……」
阴影蒙上胡立欧的脸。
「她们没有我也行,不,说不定没有我反而幸福。但是光彦……总之,如果光彦不能住在这里,如果他这么招你讨厌,我只有带他离开了。」
这原本应该是我求之不得的发展。
「不过,你们要去哪呢?」
我还是下意识没志气地问了。
「总之,应该会回我老家吧,你从前住的老家正对面。」
「……这么说来,伯父跟伯母还好吗?」
他们也是我怀念的人。
「我爸住院了,我妈现在医院跟家里两头跑,有个人看家比较好。我回去的话,偶尔还可以跟妈妈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