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或许便逐渐酿成「家庭」这个不可思议的糠床了。光是思考其中的暧昧,就足以让我透不过气。
三味线的声音从门里头流泄而出,一走进房间,就怱地停止。「双眼」翩翩飞来,一如往常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我,似乎在侦查是否出现任何异状。顷刻间,我涌起拿苍蝇拍将它打下的冲动,最终还是作罢了。
「吃了吗?还没的话,我买便当回来了。」
我对端坐在厨房椅子上的卡桑德拉说。她不理。
「上哪去啦?」
一如往常的讽刺语气。
「跟人见面。」
「男人?」
她掀起嘴角微笑,似乎想刻意讨好我,这也是她品格低劣的地方。
「……正确来说,不对。」
烦死了。我只想快快翻搅完糠床,然后上床睡觉。这时发现还没洗手。站起身,扭开水龙头,流出半冷不热的生水。
「给我一杯水。」
声音从后方传来。「双眼」飞到我面前,盯着我看。
「生水可以吗?没有透过净水器的喔。」
「都可以啦。反正也不久了。」
我「噢」地一声,转头望向卡桑德拉。记得这句话似乎在哪听过,但已记不清地点了。我用杯子盛了一杯水搁在餐桌上。
「『也不久了』是什么意思?」
「喂,盖子还没盖上噢。」
卡桑德拉避开话题,「双眼」静止在糠床上方。我悻悻然来回翻搅腌床。话说回来,最近蛋不再出现,我不经意地自言自语:
「蛋不在,果然好翻搅多了。」
结果……
「蛋不会再出现喽。」
卡桑德拉斜着嘴角,似乎很开心地说道。
「为什么?」
「……你忘了?」
这样问我也毫无头绪……卡桑德拉也是这几天才出现的。
「没人把我的警告聼进去。亏我特地告诉你们。总要有人出面说话、扮黑脸惹大家讨厌呐。」
「难道你知道我的过去?爸妈还活着的时候……」
卡桑德拉的「双眼」,开始激烈地上下移动。
「瞧你忘得这么厉害,这下可不是『健忘』两个字可以敷衍过去的噢。」
卡桑德拉口气严厉。
「错就错在,你为什么不结婚?」
管得也太多了吧?我没回答。卡桑德拉继续说:
「虽然想但结不了吗?我看你根本不想吧。之所以不想,是因为某些原因让你极端厌恶结婚。你几乎不记得自己爸妈的事吧。」
我还是没答话。然而这次的理由跟刚才不同。
得意忘形的卡桑德拉又说:
「你不愿意回想吧。」
我想,她是想说我「压抑」吧,可惜这个词汇绝对不在卡桑德拉的字典里——压抑,这就是压抑吗?爸爸温柔又可靠。妈妈也很温柔,人又漂亮……但是,与他们经年累月相处的回忆,却如潮水般流逝而去。偶尔想起,总怀疑自己是否得了早发性痴呆症,抑或是轻微失忆,忍不住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如果我对「家庭」抱持的见解如此负面,全源于亲生父母的婚姻生活,那么他们所建立的家,亦即我曾归属的家,是多令人不快的过去啊。爸妈在我心中的理想印象,全是自己长年以来刻意改写的记忆吗?事实上,我一直暗自怀疑。少数能想起的片断画面,都令我怀念和眷恋。放学回家时,对我微笑、拿出点心的母亲,有时是甜甜圈,有时是蒸面包。稍晚回家的父亲,在附近空地教我骑脚踏车。夕阳下,逆光让我看不清父亲的脸,但这些回忆似乎都像往昔看过的家庭剧其中一幕,刻版老套的笑脸、动作和笑声。
……等等。没错,爸妈都是上班族才对。放学回家时,妈妈不可能微笑着拿点心给我;爸爸上班的学校,也不可能这么早下班。
只觉一股冲击袭来,几乎让视线急速变暗,感到心脏正在加速跳动。
这么说来,那些人到底是谁?不是爸妈吗?还是……
我的「家」,我曾深信的确拥有的「家」,其实老早便消失在往日记忆中了吗?取而代之的替代品,是勉强让我的精神维持正常、发挥作用的备份记忆吗……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浓烈恶臭熏醒。或者说,睁开眼那瞬间,才发觉这股强烈臭气。
我回神一惊,急忙直直奔向糠床。臭气来源果然是它。前几天开始,就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