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陪着他一起看,他就是不肯原谅她。
她决定到三生石去,看看自己究竟因为决绝错过了什么。这一看,于是种下了她应劫七世的因。
自己犯下的过错,应该自己承担。她在忘川河畔立下誓言,魔婴当由她来收伏,就算要耗去她千年道行也无怨。
当她要下凡前,想起月老说过的话。她若真心要解决和魔婴间的恩怨,也许这一去再也回不来,绑着他的话,岂不害他永世孤独?幸好,他没爱上她,那时她心里真有一丝庆幸,是她没有福分拥有他的好。
可怜的月老,又被她这女煞星威迫利诱,只好借她断缘刀,把她和文判的红线剪了。她又怕文判失去自己的姻缘,还剪了一大段,结成手环送给他。
也许是听说她决定下凡应劫,文判终于肯见她了。
会怨吗?有一点,可感情的事勉强不了,红尘里那么多无果的痴恋,她其实不寂寞,原来众生的情感如此奇妙,美丽却又破碎,疼痛却可以不忍怪罪,这竟是她这女煞星第一个真正懂得的高贵情感。
能与文判厮守的幸运女子是谁?她不愿去想了。也许……不会像她一样对犯错的众生毫不留情吧?
她决心坦然面对自己过往的错误,不再回头,没能看见他在忘川河畔,茫然而失神的驻足,她在人间一世一世地学习关于人的情感,而他在地府,一夜一夜地品尝无以名状的失落与哀凄。
只是愧疚吧?张萸收回了手。
「你知道,得知你决心收伏魔婴那时,文判做了什么吗?」
张萸看向女子。三生石能给她的她都已看遍,却仍看不透女子的身分,但又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情和直觉,她并不害怕这名女子。
「惩奸除恶,是你的职责,为何要受罚?这是文判当时对地府提出的质疑,可惜地府也没有能力回答他,最后他跑去求地藏王菩萨为你网开一面。」
「……他一向都很心软。」张萸道。
「但是也公私分明。」女子不再多说,有关张萸和文判之间的事自然会有解,她继续道:「你与魔婴之间的恩怨,连天庭也非常关注。」
「出事时不帮忙,存心看热闹?」张萸又忍不住道。
「如果人间发生任何事,天庭与地府都要插手,那人间只会更乱,不同神只也有不同主张,该由谁说了算?
不如让人间的因果自己去决定。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己解决,这也是你当时领悟到的,所以这七世,你总是会投胎到收妖世家。就连天庭也相信,你与魔婴最好的结局,就是两败倶伤,你以千年道行和魔婴同归于尽,结束他的苦难。」
好像也没别的解了。张萸心想就是如此,她也认了。
「地藏王菩萨却不这么想,祂赌了一把。」女子微笑道,「在你每一世下凡,地藏王菩萨便以一滴宝血为你铸成凡胎。文判曾经以为,你的同情心是地藏王菩萨的宝血所致,其实他猜错了,你的同情心是因为文判才有,地藏王菩萨的宝血,只有一个作用,一旦你放弃以法力收伏魔婴,魔婴也伤不了你。」
「……」这算作弊吗?「意思是魔婴伤不了我?」
女子摇头,「若你存心以法力令他魂飞魄散,这滴宝血便起不了作用,你也只是尽了你想赎罪的决心,与魔婴同归于尽。」
「那我要怎么收伏他?」
「我只能说,劫已化解。魔婴确实是被你收伏了,追根究柢,你欠他一个『为他流泪的人』。」
什么意思?她不是书呆,讲这么玄她听不懂啊!「是魔婴的母亲吗?」
女子摇头,笑意更深,「说到魔婴的母亲,你知道在你将魔婴的母亲打得魂飞魄散之后,文判也做了一件事,跟你有关,但他从没告诉过你。」
「什么事?」
女子手一挥,两人来到忘川河畔某一处山坡,那儿立着一株千年古树。
「凡是被打得魂飞魄散的众生,若诚心为他种下一颗种子,万年后他将能再次投入轮回。这棵树,已经三千年了。」
张萸看着那株几乎长到了天上,枝丫遮天的大树。突然好笑地想起,以前文判被她烦累了,就要她过来照顾这棵树,有时被她气得都要冒烟时,还叫她来这里抄经文,原来是有原因的。她忍不住伸手抚着树干。
对不起。她默默地道。
而那时的她,从来就不愿反抗文判,他要她做什么,她都会乖乖去——
只要别赶她走。想想那时她真是又粘人又傻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