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骨髓,只是习惯了它的存在,就感觉不到。等到哪一天,东西失去了,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它,根本无迹可寻。
当初,她把自己扎人的刺全部剥掉,但他却没有给鲜血淋漓的她一个拥抱。当初,她踮起脚尖战战巍巍吻他,他却没有俯下身,也没有搂她一把。他任她一个人在风雨里走完了九十九步,他以为,她会走完最后一步,却不知,那已经是她最后的力气。
他让她一个人来,一个人去,至始至终,他都让她一个人。
房间里太多的回忆,像无形的手,紧紧地扼着顾奈的咽喉,心里堵得慌。顾奈轻轻扣上门。在客厅沙发上寻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可一坐下,又觉得周围实在安静的有些骇人。
他打开电视。
然而,意料之中的声音并没有发出。
电视坏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家里的电视,顾奈统共就开过几次,他极少会花时间坐在电视机前。所以,电视机一般都只是关湎湎看,等他回家的时候,她就看电视打发时间。
顾奈看着面前的电视像默片一样放着。
房子安静得,可以听到楼上断断续续地传来孩子的嬉笑和跑踏声,咚咚咚,每一声都沉沉地敲在他心口。 他看了眼窗外浓黑如墨的夜色,回过头,又看看玄关,紧紧地闭着。腆腆还保持原先的姿势,趴在那里。尾巴偶尔懒懒地扫扫地板。
顾奈眸底黯然,这三年,她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等他回来?这么黑这么静的夜,她害怕过吗? 腆腆,是她无声给的答案么?
她真是个傻姑娘,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的小心翼翼这么让人心疼?
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就连过分一点的要求,也从来没提过。她一直默默地陪着他,即使是百炼钢也怕这绕指柔吧。
他打开手机,才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一张她的照片!
顾奈嗤笑一下,世界这么大,他该怎么把这个傻瓜找回来,把他的傻瓜找回来。
☆、8
湎湎无目的地游荡在光怪陆离的街上,马上就要过年了,到处都洋溢着喜庆,唯独她,孑然一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也许是一直以来坚信的希望突然破灭,她感觉整个心空了。冷风呼呼地刮着,街上偶尔有几对情侣,依偎着相互取暖。
关湎湎摩挲着手臂,呼出一口白汽,今年冬天真冷啊。不知道怎么了,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的村庄,记忆中的那片小村庄,已经蒙上一片虚无缥缈的薄纱。人真的很奇怪,只有当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会去怀念,
她依稀记得那里有一片很大的草地,旁边便是一块块的菜地,上面种的肥瘦不一的菜儿,有的唤得出名字,有的唤不出名字,但由于都未掺杂俗世的纷扰,一切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可爱。
这个时候阿婆总是在那里躬着腰,一会儿提着小铲子松松土,一会浇浇水,而她,就喜欢直接躺在溪边那条窄窄的石桥上,看着明晃晃的蓝天,幻想着所有她能想到的未来的样子,有时太阳着实刺眼,或是睡意上来,她会随手寻一片芭蕉,盖着脸,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直到听到对边阿伯憨厚的调侃,“关家的丫头又赖上了。”她才取下芭蕉,抖抖脑袋,咧嘴冲他笑,然后飞快的奔到阿婆身边,抱着阿婆的手臂,软声向她撒娇,“我刚才梦到拔丝地瓜。”“等会回去做给你吃。”阿婆笑呵呵的揉过她脑袋,也不着急让她松手,就这么任她牵着,继续修理着菜地。
午饭过后,她会趁着阿婆编竹篓的空隙,偷偷溜出去,而每次可恶的大狗循循,就总会跟在她身后,怎么都甩不掉。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就这么拖沓着走着,头顶上是悬空高挂的烈日,可村庄的天气说变就变,稠沉的乌云生生吞没了炽日,慢慢冒出的细雨。关湎湎却一点也不着急,心情反倒被这雨淋得越来越欢,情不自禁的蹦跳在微润的草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忽而又蹲下身,用手戳戳自己的脚印,扭头睨见循循的脚印,又好奇凑过头去,往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大狗,便会逼得连连后退,关湎湎嘟嚷着嗔怪,“蠢狗”,然后又用手指在空白的地方像模像样的印出了一只狗爪子,“像不像?”关湎湎把满是污泥的手伸到循循头上,看着循循嫌弃的甩头,她又咯咯的笑了。绵绵雨幕下,她以为这样会是一生。
是的,她想念那个地方,也就回去了。
如今阿婆已经不在了,循循也跟着去了,一切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