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满目婆娑。
无数次深夜梦醒,她也是这样孤独地坐在窗边,一颗一颗眼泪落在窗台上——
不可以吗。阿娘,阿姐,那个人,真的不可以吗。
“终归,没有人有第二次抉择人生的机会。”她伸出的手攥紧成拳,手臂缓缓垂下,无力而苍凉,“一开始走上的路,到最终,都改变不了。”
“青姐姐,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两个人之间可能会有难解的误会和仇恨,但是你为五叔叔生下了孩子,血浓于水,想必姐姐和伯父们也不会再多做为难。哪怕你和五叔叔如今相互怨恨到恨不能夺走对方性命,但岁月留长……”归荑的话没有说完,却看到她微微偏过头来。
侧脸削瘦,眉目温秀如浓墨蘸水晕染出一片山水袅袅。
她嘴角微微扬起,笑得那样哀伤:“我爱他。”
窦归荑满腔的话哽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我想,哪怕一个人也好,听听我说这话。也许,我不会觉得自己那样可悲。”她走近窦归荑,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他。我没有想过,也无法想象如果我从未恨过窦家,我会爱他到什么地步。但是,在与我锥心刺骨的仇恨碰撞无数次后,这份心意,依旧难以断绝。”
也是因为这样,才会那样累。
两年前——
风若带着她立于城楼上,望着城下颀长伫立于马侧的身影,说:“那个,就是窦五侯爷。我听说,那朝月璧若是不在清河王府,那便是在五侯爷府。我会为你制造契机,你好生打算一下。”
日光下,少年玉冠高束,意气风发。笑意灿然若暄暖日光。
十九个月前——
躲在屏风后的她与风若交换一个眼神,略一点头。通过缝隙瞧见那个曾远见过无数次的男子,看着他腰间刻着“窦”字的玉佩,目光森冷沉郁。
然而目光上移,瞥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丰神俊逸的眉目,眼神却忽然凝固了。
十个月前——
她与熏尤设计杀死容婆,她重伤,窦瑰没日没夜地守在她床榻边。
她盯着窦瑰胸口上的伤口。
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何,偏偏是你。”
七个月前——
青釉为窦瑰系上那一柄长剑,他轻吻过她的额头。
而她转身的刹那,泪落无声。
阿瑰,待我得到朝月璧洗刷了祖父的冤屈,就来寻你。
六个月前——
“姑娘,你还是要喝吗?刚刚我们经过小厨房的时候,不是听到她们说……”婢女踌躇犹豫地看着这一碗乌黑的汤药。
从婢女手中接过药,也不管还稍烫,一口喝到碗底,竟是一滴也不剩。
“姑娘!”婢女急了,惊呼到。
青釉摸了摸肚子,良久,苦笑道:“这原本就是疯子才能做出的事情。”
疯掉吧。
只有这样的她才有理由,为窦瑰生下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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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话,统统告诉五叔叔。青姐姐,都告诉他!”归荑猛然抓住她,眼眶通红地说到,“等到他一回来就告诉他,不,现在就写信,写信给他!”
“真可笑,这长久以来的殚精竭虑,不是为了恨他,而只是为了,不爱他。”青釉胸口一闷,“可是,最终也只是证明了,不会因为恨,而不爱。但是归荑,反过来,也是一样。”
“为什么要告诉他,你以为,我爱他,能够改变什么吗。窦家的人陷害我亲人至家破人亡,梁家百余口人就那样堕入可怕的深渊粉身碎骨,这些,如同我爱他一样,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爱我,也许爱到可以为我付出他的生命,可是,在没有更多了,他不可能为了我,罔顾整个窦家的荣辱生死……”
归荑的心狠狠震动了。
她曾以为,相爱的人绝对不能分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磨砺与挫折。
但这已经不是磨砺与挫折。
“好像终于听懂了一些。”青釉摸了摸归荑的头,面目温柔如水,说,“我们相爱到可以为对方放弃性命,可是,性命算什么,我们各自都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难以放开。”
“所以,不要可惜,因为就算是岁月留长,我们,也不会幸福。”青釉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我马上,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归荑声音哽咽着。
青釉步履极缓,朝着床拖着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