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扶桑面前,邓骘面色微变。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蓦然间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掀开风帽。
动作是不容抗拒,却又缓慢的。
邓骘几乎同时出手要制止他,却被行夜一只手扣住手腕,而与此同时,烟罗的刀架在了行夜的脖子上。
转瞬之间,气氛凝结。
蓦然,扶桑的眼前,乱影如同梦魇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晃荡。
——披着盖头,望见了前面所立一双玄色金丝龙纹的靴子。
扶桑垂眸,此人如今所穿,也是玄色金丝龙纹的靴子。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的,一点一点掀开她的红盖头。
手指捻着她的风帽,一点一点往上抬。
——那人的脸,他的脸是……什么模样……
扶桑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她恍若闻见了熟悉无比的味道,手不由自主地抬高想要触摸对方,等到反应过来,又猛然放下。
脑中猛然剧痛无比!
她猛然弓起了身体,脑中如同扎入了无数根针,千疮百孔地疼了起来!
一时间,她甚至觉得她双腿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
——不知,你是哪家府上的二小姐?
——我是来省亲的,也许不久过后,我就要回扶风平陵去了。
模糊的对话,在脑海中模糊地交杂在一起。
“唔……”扶桑猛然一躬身,向前栽去,刘肇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扶住她。
一瞬间,腿上的疼痛仿佛无比熟悉!这一次,扶桑脑海中闪过女孩策马而行的画面,她悲怆的神色,伤腿上还固定着木棍,身上也褴褛不堪。
——马儿,快点!再快点!我一定要找人来救他!!
救谁……要救谁……
她捂着嘴,却感觉到啪嗒一声,一滴血从鼻腔内涌出,滴在刘肇的衣物上。她望着鲜红的血色,浑身颤抖起来。
邓骘猛然挣开行夜,将扶桑扶起,隔在扶桑与刘肇中间,望见了她口鼻内的血,瞬间变色。
他一把将她揽腰抱起:“臣先告退。”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内。
刘肇望着邓骘的背影,回过头对行夜说:“查一下这个扶桑的来路。仔细些,要避开邓家的眼线,给朕暗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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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糕的情况似乎发生了,邓骘的心一瞬间跌入了无底深渊。
记忆果然,只要最初打开了一点缝隙,最终就会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烟罗,你说,该怎么办?”邓骘目光原本盯着床榻,微微侧过脸来,余光望着她。
将军。烟罗比着手语:其实将军,世事变化,都有阴阳两面,有些事情虽如同伤人的斧刃,但同时,也能斩开眼前的荆棘。
“这是何意?”邓骘素来没有那么百转千回的思考方式,若论上诡思这一方面,倒是烟罗更胜一筹。
也许是先天哑疾,她甚少与人交流,却总是能在无声间犀利地察觉到常人看不到的漏洞。
将军总是将姑娘的记忆视为火舌,可是,纸难免有一日包不住火。但是,如果将军将姑娘的记忆作为武器,将军可知,也许这会带来多大的利益。烟罗观察着邓骘的深情,继续比划道:将军想必知道,当年先窦太后曾与当今陛下达成交涉,以立端和郡主为后为据,承诺放弃窦宪手中的兵权,陛下还立下了诏书为证。也就是说。
邓骘眼光一点一点暗沉。
“你是想说,只要记忆恢复身份揭开,她现在,依旧能凭借那一纸旧诏成为皇后?”邓骘冷笑一声。
论纲常论法度,的确是如此。烟罗望着邓骘渐冷的神色,赶忙比划道:但是,烟罗并不是要将军思虑如何姑娘去成为皇后,而把阴氏拉下台。烟罗想说的是,如今他人对窦家残余兵权是如何的计划筹谋,窦家如今衰败至此,原本就难逃一劫,如果让窦家知道还有这么个希望,那么窦家自知迟早守不住手中兵权,将败一赌,也会甘愿将兵马赌在我们邓家手里,因为无论日后是否事成,唯有我们邓家能给他们复兴的希望……
“烟罗。”邓骘淡淡地打断她,“我以为你要告诉我的,是如何让她记忆永不恢复,可你却说那样多我毫无兴趣的事情。夜深了,你也睡去吧。”
将军。她绕到他面前。
他摆摆手,侧过头不再看她,再次说:“不必多言,下去吧。”
烟罗移步跨到邓骘前方,挡住他望着扶桑的视线。邓骘冷薄的眸光朝着她扫来。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