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夜垂眸,知道事情瞒无可瞒,此时若是将窦归荑强行拉走,便可断了此番交谈。但是心底深处,他却想要顺从白汀的选择,一如当年,他顺从了郑众的建议。
不错,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何万千百姓,为了像刘肇这样的明君能够稳坐皇位。
一切可利用的,都该利用才是。
他从高处跳下,膝盖微屈,尔后站稳。
“当年连太后娘娘都无法查到你父亲的居所,陛下又怎能查到。”行夜终于也松口,道,“郡主,当年是臣下为了逼迫您能趁乱离开陛下,故而对郡主撒了谎。”
其实行夜一直也在思索着,假若当年他并未适时地说这个谎,窦归荑有没有可能,会从一而终地相信刘肇呢。
不,不可能。
这世上,不存在这样的人。
“当年首先得知你父母居所的,是西绒。她是你娘亲白陌央手把手带出来的han乐坊司乐,是白陌央此生唯一的徒弟,更是彼时手握了han乐坊所有讯息情报的女子。”
雒阳城中绝大部分的风月之所,都是暗藏的情报交接之处。无论是丝竹为上的han乐坊,还是舞姬妙曼的挽金阁,亦或者集天下珍馐于一所的山海楼及寻花问柳暗藏绝色之所风烟苑。
挽金阁是耿氏远亲坐着第一把交椅。此时几番落魄的风烟苑里不知有着多少马氏暗桩。山海楼素来都是邓家的眼耳。
而han乐坊旧主都是当年的窦氏。如今也牢牢攥在邓骘手中。
而白汀想要查清的那个人,西绒,便曾是han乐坊中的司乐。若是不从han乐坊入手,这个人的来历简直毫无蛛丝马迹可抓。
而窦归荑化名扶桑这些年来,手握han乐坊为邓骘探听到了多少讯息。当年她想拉拢清河王,会选择从西绒入手,想来对此人,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不知她当年的初衷究竟是何,我只知,窦太后,清河王,都是从她放出的消息中,知道了窦四侯爷真正隐居之所。而清河王的人马快了一步,抢在窦太后之前,找到了你们。陛下当年,不过是个被窦先太后缚住手脚的傀儡罢了,当年的陛下,除了对窦家百般附庸,根本什么也不得妄动。”行夜娓娓道来,窦归荑的脸色却愈渐发白。
不是他。
杀了父亲的,不是他。那他为何从不解释。
“关于这一点,只怕是你们耿家最清楚不过吧。”白汀转过身去,望着耿峣。
的确,当时的耿家,已经和清河王暗度陈仓了。耿峣忖度着如今的形势,犹豫再三,终究开了口:“不错。我们耿家的确很早便得知了,窦四侯爷的隐居之所。我们也知道,窦四侯爷还有个女儿。窦太后的人马,绝不可能赶在刘庆之前,因为给窦太后那边的消息,是刘庆掐住了时机透露的。必须让窦家知道,窦家还有一个女儿,我才有可能娶到窦南筝。但是,不能让窦甯回到雒阳城,他是窦家唯一的文臣,是窦家谋虑最深之人,刘庆对他极为忌惮。故而,清河王的人必须先到一步,杀了窦甯……”
耿峣眸光微抬:“并护送窦归荑,顺利入雒阳城。”
窦归荑回忆着,自己方入雒阳的那一段时日,是多么无忧无虑。原来,从一开始,自己跌入的便是如此缜密的谋局,是这般波涛暗涌的权力漩涡。
“如果是这样,那当年窦家……”窦归荑猛然间脑海里一道光闪过,仿佛只是一瞬间,她猛地想通了好多事情。
原来……如此。
她天生愚笨本不擅权谋,实际上,她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但她自己却没有这个能力将这碎片一般散落的关键一切串联起来。
当年清河王利用了窦家与刘肇之间的间隙令之反目,而在这一场厮杀中选择先除去势力更为强大的窦家。但刘肇的成长却超出了刘庆的想象,除去窦家后,刘肇对朝堂的把控力让刘庆不得不从长远计划,再重新布一个扳倒刘肇的局。
如此说来。当年被窦家所压制的刘肇与窦家反目时,原本是无多少胜算的。而最终能赢得如此轻松,不过都源于一个清河王刘庆以及刘庆手中爪牙耿氏罢了。
也许,如若当年的刘肇的确有这个能力把握住大局,他当真会留下叔伯们的性命。
但彼时,掌局者,不是他。
窦归荑猛然揪住了行夜的衣袖:“回去,回雒阳城。”
行夜一惊,断然道:“不行。”
“我有话要问他。我一定要回去!”窦归荑拔高了声音,行夜环顾四周猛地无助她的嘴巴,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