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王府与耿家的利益链彻底斩断。
雒阳城内的内耗,自然是越少越好。这也是刘肇不愿引起大乱的理由。庖丁解牛一般能够迎刃而解的事情,便不受受断骨之劳。
倘若。倘若耿峣再他病重的这十几天内,已然遭刘庆毒手。那么事情,便是要麻烦上许多。一切也许得重新布局,幸而,如今邓氏的手中有着天下第一食府山海楼,还握着与那女人息息相关的han乐坊。
此事若要再查,还得从han乐坊入手。
深夜,刘肇持笔丹青,脑中却不断思索着如今的形势与可能发生的情景,并一一算计好对策与下一步路。
邓绥每分每秒都相陪。她拦不住他的思虑,却在深夜里温柔地为他披上一件外衫。挑着灯芯,陪他在一片寂静中,谋算着雒阳城里的局势与人心。
她没有多想别的。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便觉得,哪怕丢弃她所有女儿家的心思,她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能承担天下之人。
而自己,才是能够和他并肩而立的人。
哪怕他一生一世心中都不会有自己,但也有一些事,是窦归荑永远也做不到的。
每每想到此处,邓绥又感慨于,刘肇维持天下兵权平衡,谋定朝堂人心稳定,到如今,他连自己也算计。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平衡的位置。一个一生不得所爱,却仍能看到曙光的位置。
“陛下认为,何谓君王呢。”邓绥蓦然的问,让刘肇的笔一顿。
他缓缓转眸,望着她温柔却坚毅的眼眸。
仿佛心底有着小小的叹息。
“在朕十五岁时,朕认为君王当是天下集权之所在。君王二字意味着拥有至高无上,无人可凌驾的权力,也意味着,可以有一辈子守其所爱,不为这世间一切所害。”
烛光闪烁着,渐暗。邓绥将灯芯挑起,光又渐渐亮起来。
“但要得到这份至高无上的权力,何其难啊。越是接近,才越发现,这份权并寓意着‘得到’,相反,它意味着‘失去’。在追逐这种权的过程,人失去的永远会比得到的更多。有些人会不断地改着自己的初心,以此而不断坚定他追逐权力的决心。”
邓绥垂眸,觉得这一番话颇有深意,不禁陷入了沉思。
“人心太容易改变与麻痹,因此,以心来衡量何谓权,人生便犹如陷入了泥潭。朕也是许久,才从这种漩涡中,稍稍抽离出来。”刘肇静默地垂眸,手中的笔蘸了蘸墨,继续下笔勾勒,“约莫,是十六岁的时候罢。”
邓绥豁然间抬眉。
十五未满,是刘肇遇见窦归荑那年。
而十六岁,是窦归荑坠崖重伤为刘肇所救,刘肇将她送走那年。
“那么,当以何作衡量?”邓绥这才顿悟,自己也曾陷入这个漩涡。时至今日,也未能完全抽离。
☆、第一百五十章。孤注一掷
“那么,当以何作衡量?”邓绥这才顿悟,自己也曾陷入这个漩涡。时至今日,也未能完全抽离。
刘肇今日,心平气和地要和她说了这许多。难道,心中还是有什么打算?可他如今身体大好,为何,还要将帝王心术同她谈得这样深。
“权,便只以权为衡量。”刘肇似是画得专心,下笔有神,挥毫自如,“朕同你打个譬方,权便是手中的赌金。而所有人,都不过是赌场中的赌徒。能握住帝王权的,便是这赌场中拥有最多赌金之人。而这样一个人,他的目的是将所有人手中的赌金都赢来吗?那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若是有人输多了,可是还要砸场子的。
“拥有赌金最多的人,他应当是要努力看穿所有赌局规则的人,他必须让这赌场里所有的赌局有输有赢,维持住赌场的平衡,而同时,他又必须保证自己手中必须拥有最多赌金。否则,拥有赌金更多的那个人,便有更大的优势,让自己输得一无所有——你可明白,拥有最多赌金,只不过意味着拥有最大的主动权而已。”
“目的,是让赌场不崩坏的情况下,相对拥有最多赌金。所以,重在平衡,不在赢。”邓绥缓缓点头,又道,“那倘若,这个规则里有破绽,亦或者,出现了比你更熟悉规则之人呢。”
笔尖又一顿。
“若他有此能而无野心,便让他在赌场中多赢些。若他野心大,那么,你便必须有这个能力——改变赌场的规则。这很难,平衡赌场所有赌徒的输赢的情况下,将规则改变到利于自己。但要阻止他取代你,你别无他法。”
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