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清晰地听到两人浑身不知多少根骨头,一同碎裂的声音。
他瞪大了眼,朝着那被鲜血不断染红的身影爬去。白汀在窦归荑身下,死相极其惨烈,几根树枝穿透了她的大腿与胸膛,划破窦归荑的背脊。白汀已然没有任何气息了。
看到她起伏的胸口,她还有一息尚存。邓骘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她,手臂弯过她的伤口,弓着身,不让雨水打在她浑身的伤口上。
“阿……骘……”她气息微弱,喊着他的名,“你……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我一定会救你吗,不是说了无论怎么样,我一定会救你吗?!”邓骘看着她不断呕出鲜血,抽出另一只手看,却只看到满手臂的血。
这血,真红啊。
不,不该是这样。
怎么会。
窦归荑浑身不知有多少处血脉崩裂,骨骼尽断,她吐着那么多血,只怕肺腑,也全都震碎了。
久经沙场,邓骘只要一眼,就能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几分活命的可能。
此时,他的神色,却是死灰一般的沉寂。
一会儿,他轻柔地抱起了她,窦归荑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痛哭的模样,眼眶里的泪一颗颗砸在她的脸上。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他该怎么办。
“丫头……”他同样轻柔地,开始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却是抑制不住地发颤,吸了一口气,“丫头,我带你去找他……你再等等好不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不……”迎着雨水,窦归荑的声音微弱得,好似随时要隐没与风声中。
“阿骘,我不要见他……我不能……就这样死在他面前……那会成为……他此后一生,挥之不去的……阴霾……”
胡说!
谁说你会死?谁说你会死?!
邓骘禁不住悲恸地将眼缓缓合上,手,越发的战栗起来。脚步一顿,又执拗地往前走,说道:“窦归荑,你喜欢刘肇是不是。这辈子,你只喜欢他,是不是。如果我帮你,使你能和他在一起,你就能活下去了……是不是……”
“不……是……”窦归荑浑身,都遭受着仿佛在用锯子割裂每一寸肌肤的痛楚。
邓骘抱着她,在因大雨而略显空旷的街道上,大步跨着。但跨过的每一步,脚下都踩着从她身上滴落晕开的血水。
我带你去见他。
丫头,我带你去见他。
“我……快要……没有力气了……你听我……”他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怀中,愈加无力了,如同一滩将要化去雨水,就这样从他怀里消失,什么也不留。
“不,窦归荑,我不要听。”他高喝着打断,猛然停住脚步。低头,望着好似都要无力睁眼的她。
垂下头,便是靠着她的头顶,他却是那么害怕地模样,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无助:“你要我怎么样……怎么样你才肯活下来呢……怎么样都可以……窦归荑……怎么样都可以……我求你,或者,再给我一点时间……不要是现在,不要是今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真的,真的……”
雨势,渐大。
洗刷着她满脸的血污。却一直有新的血,从她口鼻里溢出。
窦归荑轻轻地说道:“余……生,惟忠于君,不……叛之,不乱之……不忌之,不怨……之……我要你,以我死后的……魂魄安宁起誓,一生……忠于刘肇……永不背弃……”
邓骘却许久都没有回声。
她痛极了,等不到回声,睁开了一只眼,望着他苍白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道:“答应我……邓骘,答应我!”
最后三个字,好似倾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带你去找他。”他默不作声,加快了步子,抱着她往宫城方向奔去。
窦归荑,若你当真今日命丧于此,那么我呢,我邓骘的余生,又该如何呢。
往后一生,只怕他知该如何存活,却不知,要因何而活。
她察觉到,手脚好似渐渐没了知觉,如今,连痛都不再那样明显,好似只有无尽的麻木。
她看着邓骘眉头里的脆弱,恍若是长长的叹息,道:“阿骘,记住,不要深陷进怨恨中……”
见邓骘依旧是不做声,她断断续续地,憋着心中的一口气。
“我……我已经……见过雒阳城里太多人,被怨恨所牵绊……那样的人,都注定……要背负一生的不幸……我不愿你,背负起那样的不幸……答应我